嘎吱的怪声儿,以为兔狲在嚼毛驴的骨头。” “我抬起头去再看一眼,怒得头发都竖起,这畜牲不光吃肉!连我的货斗都要吃!” 凯文汗颜道,半信半疑的:“这恶魔还真不挑食呀。” “你说这事儿换谁能忍得了呢?”文不才挤眉弄眼的解释道:“我这一趟挣不了几贯钱,给落榜的书生熬药,回去还得找药铺补货,一来二去白干小半个月。” 凯文:“你冲出去了?” 文不才立刻认怂:“那哪儿行呀,我不敢。” 凯文:“后来呢?” “我就等,咬紧牙关等。”文不才抿着嘴,趁机往老神父的烟盒里捞烟叶子,接着白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吧,才想起来小煤炉还坐着水!” “我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陶锅里边还在熬药,要是被这妖怪嗅见味道,我和书生都得死。于是我立刻去灭火!” “可是火一灭,破庙外边的冷风灌进屋里,就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书生原本横卧在佛龛前边,似乎是觉着冷,咳嗽两声,翻了个身,我立刻跑去藻井看,兔狲已经不见了!那怪物不知道窜去哪儿了?” 文不才的眼神变得极惊极恐—— “——我想了好久好久,可是就那么一下子的事,只怕来不及呀!” “原本瓦顶让我用荷叶补好,可是又开始漏水,于是我抱着书生往大门去,一边回头一边看,就见到绿油油的眼睛,从瓦顶上边往佛龛直瞅瞅,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往外狂奔,抱着伙计一起逃命,要跑去白龙溪北边的一颗大榆树去,那榆树长得高大,或许这兔狲不像老虎大虫,它那么肥胖,应该不会爬树。” “还好我跑得快!” 文不才一拍手,嘴巴上的卷烟差点掉下来,他扶正了烟,接着说。 “跑到白龙溪,我就抱住这小子往荷叶里躲,我听见身后有水声,那兔狲穷追不舍,张着血盆大口往前拱,蓬松的毛发也吸了水,好像是跑不动。” “它踩到烂泥里,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搞得我脑瓜子嗡嗡的,雷声和兽吼要把我逼疯了。” “快到五更天,我把书生抱上树,还惊走了几头马脸猴子,也不知道这些猴子是怕我还是怕那头妖怪。” “雨还没停的意思,但是东北方向天刚刚白,我想是不是快结束了?那妖怪肯定也怕太阳?对不?” “四周还没完全亮堂起来,也看不见树下是什么情况,书生还没醒,睡得和死猪一样。” “我听见车马的声音,从树下传来钢刀出鞘的动静——” 文不才依然绷紧了一根线。 “——有人在喊,是汴州北部湾衙门的捕快来了,要我下去。” 凯文神父惊叹道:“有人来了?你得救了?” “才不是呢!”文不才骂骂咧咧的:“白龙溪就一条官道!这烂泥路有哪个捕快会驱车策马过来!我每天都走这条道!我不知道它有多烂吗?要官老爷在五更天跑到荒山野岭来救人?滑天下之大稽!” “那时我根本就不信树下的人,那家伙要么是山贼!要么是水匪!” “他骂我,逼我,还知道我的名字!晓得我在祥星湾做买卖!”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这分明就是妖怪!” “这头兔狲认得货斗里的账本!它认得字!会说话!要把我骗下树吃掉哩!” “许是五更过半,似乎天地都一片白了,我终于隐隐约约能看清树下,就见到一口鲜红的大锅!长满了钢刀!” 文不才惊颤恐惧的形容着。 “看清了才晓得,哪里是什么锅呀!那就是兔狲的嘴!它像个大口袋!一直在树下等我哩!” “它骂我,我也骂它!” “它骂不过我了!我就哈哈大笑!我说你应该多吃两个读书人!读书人骂人狠厉!” “它就要和我讲条件,要我怀里的这个书生——” “——我当然不会答应的,我还想着这个书生能带我发财,毕竟这是救命之恩呀!” 文不才往凯文的烟盒又搜来最后一点存货,蒸汽船已经走远,身后的故乡越来越远,前路也越来越渺茫。 “它又和我吹牛,说它是凶兽!是吞天食地的饕餮大魔!” 点上火,文不才满脸不屑—— “——我骂它,五丈的身板却连一棵树都爬不上来,什么大魔!不就是个陷在泥潭里的妖怪么!” 凯文笑呵呵的说:“这头恶魔一定是怕你,被你骂走了?” “也不是。”文不才抿着嘴,眼神有异:“确实来了两队官兵,要来找人。” “这兔狲听见兵马敲响开道铜锣,马上跑得飞快,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野地里拽出一条沟壑,消失不见了。” 凯文:“哦” “事情就是这样。”文不才恶狠狠的骂道:“这些官兵找的是垣县两个失踪的衙役。说是被水匪害了——我看是胡说八道,都是瞎扯淡。” “我见了令牌,才抱着书生从树上下来,又跟着他们回了破庙。这十来号人把我俩绑起来,书生依然没有醒。” “我就喊,明明是我遭了难!我不是贼!我没有过错呀!” “领头的衙役没多说什么,听几个县城里见识广的老兵讲,要剁了我的脑袋,就当我是水匪,回去好交差。我身边的书生长得白净,胡子也打理过,似乎不像强盗,如果他身上没有买命钱,也要剁掉脑袋。” “这时候我怒极,于是挣开绳索,去夺刀杀人。” 说到此处,文不才红着眼睛,神态十分吓人。 凯文神父感叹道:“神会惩罚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