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听到约恩的声音后,从震惊缓过神来。
她浑身发抖地踏过被血液染红了的雪地,走到悬崖边。
约恩双手抓住断崖旁突出树枝的根部,咬牙硬撑着,底下传来奔涌湍急的河流声。
月光照亮了奈奈,可约恩仿佛沉寂在无底黑洞里,无尽的光亮在他身边都被吸食得一干二净,仿佛悬崖就是一道门,把生和死亡分开,天人相隔。
约恩看到奈奈融入深蓝色的天空里,星星点缀在她身旁。
她在生的那一边,是此时此刻唯一可以救他的人。
约恩望着她,大吼:“拉我上去!”
但话说完,奈奈就在他视线里消失了。
约恩面容一愣,底下危险的奔流水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刚才她镣铐的铁链已经被歹徒扯裂,现在自己被困住,已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若是他,他已跑的无影无踪了。
这样的念头奈奈也不是没有过,一刹那各种混乱的想法涌进脑袋里,各持观点的小人激烈地辩论着,她的大脑就像一个战场,就快要炸裂!
可她一旁是尸体,另一旁是岌岌可危的大活人,她还有一个机会把他从死的边缘拉回来。
算了!把他救活了再祈求他放自己回去吧!
奈奈一边默念着“阿弥陀佛”,一边从刚才攻击她的醉汉身上把匕首拔出来。
她趴在悬崖边,再次露出一个小小圆圆的脑袋,她只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插入一旁土里的短刀。
约恩比自己重不少,万一拉他把自己拖下去,那可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救人可不能把自己命也搭上。
她说:“握住我。”
约恩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虽然声音里带着些许恐慌和颤抖,但是伸出来的手坚定着,一刻都没有缩回去。
奈奈又说:“我是建议你只伸一只手,别把我带下去。”
她还挺惜命的。
“知道。”
约恩握住她纤细的手,宛若握住另一个细小的树枝,轻轻一折便会断掉。
但这个小树枝也用力地想把他提上来,力道缓缓而微弱,但是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温热的手臂传出。
他脚蹬着下面,却没有任何支撑点,反而加重奈奈卧刀的力度,她感觉自己左右被拉扯,难受得脸蛋通红。
她的左右掌心都被自己割开给列森喂血,这时约恩才发现她拉着自己的手开始湿润,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滴到他的脸上。
他呼吸一窒,原来自己扯裂了她的伤口。
约恩再也不乱动,他模糊中用另一只手朝树枝旁边摸去,一旁有两块凸起的岩石,他有了奈奈的撑持,便尝试地用力借她和另外一处撑着起身。
奈奈看到他已经在悬崖边上探出肩膀,露出惊喜的神色,继续使劲,把他完全拉了上来。
两人得救,一起趴在雪地里大口呼吸。
约恩扭头看着奈奈,她已经满头大汗,胸膛急促地起伏,外套帽子一圈的绒毛漂浮在她的脸侧,脸上满是还未褪去的恐慌。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裹挟着约恩。
那种心情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救赎的温暖。
他无法形容,因为两者都没有经历过,他从未体会过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未被拯救过。
他只知道被抛弃的滋味,那种无人珍视的感觉他最为深刻。
约恩站起来,想跟奈奈道谢,但她却对着天空哭起来,泪流满面,轻轻地呜咽着。
她的心情仿佛在坐过山车,大起大落,奈奈自己都要受不了,一直绷紧的弦被各种事情轰炸着断了,她没有休息、无休止地流浪,本已找到依靠,但现在又离开了。
奈奈心里空荡荡的,落入悬崖的像是她,那种伸手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无力感又来临。
约恩看着奈奈的样子,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未安慰别人,也未被别人安慰过,那种怜惜的话不在他人生字典里,但心里的酸涩却一直像一根羽毛一样挠着他,又轻又痒。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给奈奈的手包扎。
约恩给她打上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奈奈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双眼、脸颊乃至嘴唇都在发红,她头发已炸毛,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刚受过伤的小动物。
我见犹怜。
她无法跟约恩解释自己哭的原因,因为太多了,说不出来。
她想念列森,如果今晚有她在,自己不会受到骚扰,不会杀人,也不至于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奈奈伸手抹掉眼泪,才发现她另一个手心也有这样的伤痕。
他又撕衣服,给她包上:“列森虐待你?”
奈奈瞪他:“你有病!”
“噢噢,”约恩依旧嘴欠,“都成这样了还在维护他,厉害。”
奈奈不允许他阴阳列森:“谁救的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讲话?”
约恩点点头:“是你,但不是列森,说他几句怎么。”
奈奈白眼一翻:”别忘了你之前跟我打赌,列森赢了你就要在他面前跪下。”
约恩手下动作一停,他只想回避这个问题,最后打结时用了所有的力道,奈奈痛的惊叫。
他起身要挪地方,不小心被奈奈击倒的男人绊了一脚。
奈奈立刻绷紧,她远离了那具尸体:“不知道你们风源有没有法律,杀人会要偿命吗?”
约恩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息:“没死。”
奈奈睁大眼睛:“真的?”
约恩点头,让她跟上自己:“离开这里吧,不然他们醒了我们就有的好受了。”
奈奈拔起一旁的匕首,收起来放到腰间。
走开时她又回头看看他们奄奄一息的模样,心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杀了他,列森会怎么做呢?
估计会把他扔下悬崖毁尸灭迹吧。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