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是好?
好在萧综夫妇看在阿娘的面子上待自己热忱亲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能同阿耶有个交代。他也不敢停留太久,作别后匆匆离开。
“你回去同太子说,计策有变。”萧综冲妙怜笑笑,“你是不是也想你阿娘和兄长回梁朝?”
沈长荷一脸不敢置信:“你要反过来劝降他?!”
“他们母子在北魏过得这般辛苦,想来他心中也有怨气。方才从未听他提起妻子、儿女,想来南阳公主从不曾考虑过他婚配之事,如此更好,他在北魏并无牵挂。”
沈长荷若有所思点点头:“他若娶妻生子,阿娘不至于孤身在洛阳无人照料。他与维摩一般年纪,换成平常人家早早就成亲了,这南阳公主真是一副刻薄歹心,萧宝夤定也不敢违逆她。”
她将今夜的谈话原原本本说与萧统听,他拊掌道:“缘觉心思机敏,若此事能成,不仅能知晓魏军排兵布阵,最要紧的是能挫伤魏军士气!两军对垒,魏军主将长子投降大梁,我倒要看看萧宝夤还如何领军打仗!”
沈长荷也跟着他一道开怀,她私心期盼着阿娘和阿兄能在梁朝安稳度日。
官家向来优待降将,加上阿兄归降对战事大有裨益,官家必会大肆宣扬,予他高官厚禄。那时小妙怜便能有母亲与兄长在身旁,过着前世自己不曾过上的日子。
不过,她也知道阿娘的执念,隐隐有些担忧:“不知缘觉阿兄明日能否劝得动我阿娘……”
萧统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你阿娘毕竟做过他的乳母,算是半个母子。况且形势不由人,北魏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难道她甘愿白白将性命耗在此处?”
这一夜外头风雨未曾停歇,帐中的沈长荷辗转难眠,脑中昏昏沉沉,直至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萧统也知她昨夜心中不安,前往萧景处商议军情时特意交代看守大帐的东宫属卫,严禁无关人等靠近。
沈长荷这一觉睡到了午后,她揉着眼睛坐起,帐外暗如黄昏,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之感。
她心中仍是如坠千斤一般沉重,询问卫兵到了什么时辰,得知已近未时,才觉腹中饥饿。
沈长荷盘腿坐在帐中毯上,嚼着干粮,一口一口咽下去,满心想着缘觉阿兄冒雨前去,不知多久才能赶回。
她焦坐了一下午,越等越不安,连萧统也不曾回来帐中,直至天色如墨,她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
她掀开帐帘一看,在火把的映照下,不少军士正在集结,步伐迅疾,远处还有马匹嘶鸣声传来,暗想应是萧景下令突袭魏军。
军令如山,她自是不能干涉,可缘觉阿兄还未回来。
缘觉阿兄又在南北交战处来回,她担心夜深雨急、刀枪无眼,若是不巧遇上大军,恐遭误伤。
正发愁时,李勉赶来向她禀报:“前线魏军向我钟离城守军击鼓高喊‘豫章王已归降’,为免守军士气大落,萧景将军决定今夜从侧翼突袭魏军。太子殿下说,豫章王必定不会叛降,魏军或许是诈称,或许是生擒了他。他亲笔写了一封信解释原委,随军报一道急送建康。”
沈长荷面色铁青,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缘觉阿兄若是被生擒,自身的性命尚无危险,可若萧衍看了军报和维摩的信,仍是疑他存心叛梁,那吴淑媛的命可就难保了。
这还是根据前世之事推断仅有吴淑媛丧命,若是萧衍盛怒之下不管不顾,连韶音母子也被连累……
沈长荷禁不住浑身颤抖,她不敢想象缘觉阿兄今生再失去至亲至爱后能否独活,南边的萧衍、北边的萧宝夤,于他皆无亲情可言,仅有胁迫利用。
难不成连萧长椿所言也是圈套——阿娘根本就不在附近的村庄,只为诓骗缘觉阿兄前去?
悲伤与恐惧霎时填满心中,沈长荷缩在一角抱着膝盖,悔恨着自己不曾多想一步,多劝一句,明明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却未能帮助缘觉阿兄逃脱命运的“绞杀”。
外面整军待发的动静越大,她就越是惊惶无助,自己在这军营中毫无作用,若是守在宫里,此刻兴许还能和贵嫔一道保护淑媛、韶音母子。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贵嫔,沈长荷相信她会尽力周旋,但扣在缘觉阿兄头上的是“叛国”之罪,贵嫔又该如何劝阻萧衍处置“叛国罪人”的生母、妻孥?
她枯坐至深夜,营地里的骑兵几乎尽数出击,周遭静了下来。
好在风雨已歇,沈长荷默默祈祷萧景能旗开得胜,初战告捷兴许能让萧衍按下怒气,不至于下死手。
忽地外头传来马匹飞奔的飒沓声,数量不多,听起来仅有三四匹马,她心头狂跳,掀开帐子奔出去,十数名东宫属卫将她护在身后,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豫章王殿下回来了!”在前开路的随从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