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囚笼像是倒扣的竹篓,从幽暗无光的水底往上看,就像排列整齐的捕蟹笼。
可是作为笼子里面的蟹,岳棠的心情就不太好了。
“不对劲。”
岳棠在意识里说。
魔魂碎片沉吟道:“再看看。”
他们原本以为想要离开这个囚笼很就困难,没想到囚笼底部竟然有个倾斜的开口,可以直接进出——前提是,要能潜到足够深的地方。
岳棠差点以为这是个陷阱,魔魂碎片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哪有牢门开着的牢房?
即使通往这扇门的路不好走,可是那些散仙小仙打定主意,扛住压力,在囚笼里认真修炼,每天坚持,迟早有一天能摸到这扇门的。
“看来囚笼外面并不是天河。”魔给出了判断。
“但是有跟天河连通的可能。”岳棠推测。
他沿着囚笼敞开的口子,缓缓游了出来。
确认周围没有机关,没有法术波动,这才开始“探索”囚笼之外的开阔水域。
岳棠往下游了很长一段距离,他的手才碰触到坚硬的石壁——或许不是石头,但格外坚硬,跟囚笼的质量不一样,这种漆黑的“石头”能吸收真元,很难打破。
岳棠没敢多试,魔魂碎片也建议他不要在“河底”逗留,免得引起注意。
“你说得对,这可能就是天河水牢的本体,那件河神冯夷掌握的法宝……”
岳棠缩回手指,这个法宝大概没有器灵存在,但是一直摸肯定不好。
岳棠之前敢用真元小试一下,那是在估算自己实力的基础上。
灵气充沛的天河水日益冲刷着法宝,这一点小动静,不会引起法宝的反击。
“……法宝从外面吸纳了一部分天河水进来,在这里形成一个封闭的深水潭,所有囚笼都泡在灌满了天河水的水潭里。”
犯人数量增加,就多扔几个囚笼下去。
犯人数量锐减,就适当减少对应的囚笼。
“比我想象中还要松懈。”岳棠嘀咕。
也对,这是天界,不是普通的监狱,整座监狱都是一件法宝。
狱卒也好仙官也罢,都只是法宝主人河神冯夷的奴仆与下属。他们会看管囚犯,但是根本不用担心囚犯会逃出去,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
水底空荡荡的,没有狱卒,也没有预想里的重刑犯。
他原以为随着河水深度的增加,会出现那种彻底浸泡在水里的“牢房”呢。
“麻烦了。”
岳棠长叹。
看来天庭神仙也不全是傲慢作祟的家伙,至少有一个人意识得到,不能让普通囚犯接触到重刑犯。
——任何坚固的牢狱,从外面攻打,都比不上内部突破。
岳棠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些画面,想要抓住,就飞快地消失了。
“我劫过狱?”岳棠自言自语。
魔魂碎片的感觉更明显,因为他“看到”了两种不同的画面。
魔陷入沉思,没错,劫过!还不止一次!
画面闪现得太快,魔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其中一个很普通,铁栏杆烂稻草跟手持兵器的衙役,看着就是人间,还有一个画面就很离奇了,竟然是锋利尖锐的刀刃组成的起伏丘陵。
刀山?
这可太有名了,连凡人都知道它在地府。
所以,自己劫过地府?上刀山,下火海去劫狱?魔大为讶异,默默地在心里修正了对自己的评价,他可能在人间就不那么低调。
之前发现自己熟悉耕种懂得木工,还以为是为了藏匿在凡人的偏僻山村里呢!
这么一想,天界的天河水牢,也就一般吧!地府都劫了,天上的怎么能落下呢?
“……喂,你不要忽然狂性大发。”岳棠压住神魂,低声埋怨。
他方才忽然感到一股真元上头,恨不得马上砸穿水牢的墙壁,徒手拆掉所有囚笼。
岳棠心惊肉跳,幸好理智未失。
“你真是魔吗?我怎么感觉你跟剑修似的?”岳棠随口说了一句,随即被魔魂碎片的思绪翻涌程度与混乱意识惊得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阵,岳棠才回过神,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无事,只是……我似乎曾是剑修。”魔含糊地说。
“剑修堕魔?”岳棠一惊。
他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他在十万大山隐居近百年,不跟外人接触,对修真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不奇怪。
“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岳棠鼓励地看魔魂碎片,比如名字来历什么的。
剑修的传承通常比较古老,在岳棠记忆里,已经没有像样的剑修门派,以前夏州有一个,好像楚州也有一个,但似乎都因为种种缘故没落,很难看到传人。
修真界偶尔冒出来的剑修,有些是在秘境得到的传承,有些是从遥远的大洲渡海而来,剩下都是夺舍的。
剑修人少,但剑修总干“大事”啊!
就算是堕魔……
放在剑修身上,就感觉合理多了,这事剑修能做得出来,且做得到。
尽管传闻里堕魔的修士,十死无生,统统变成了怪物魔物,只会杀戮。
尤其神魂里的这块碎片,脑子好使,说话条理清晰,怎么看都像上古传说里的魔,是被天神从三界铲除的魔族,岳棠原本想不明白魔族躲在哪里,竟能在天地灵气断绝的情况下,一直残存到今天,现在他懂了。
没有上古之魔,是今人堕魔。
这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岳棠莫名地感到揪心,他把这个理解成了对堕魔惨烈过程的心悸,修真界一些古籍有过记载,关于堕魔之人的下场,从躯体到魂魄的破碎,据说堕魔好比堕入无间地狱。
许多修士宁可怀着对仇敌的怨恨而死,也不敢踏出堕魔的这一步。
“你有什么仇人,需你如此……”
“天庭?”
魔魂碎片的心绪平静下来了,可以淡然地回复岳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