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古楼里四处碰壁,被困的水泄不通。这次好不容易又出来了,韩茗提议锦谛施展神通,从天窗而出冲破苍穹,就可以重获自由了。锦谛依旧以手臂金镯束缚为理由,元气禁锢无法远走,只能依旧在古楼里溜达。
锦谛太久没有进食了,饿的只能气喘吁吁匍匐前行。虽然如今和韩茗魂魄相连,只要肉身不腐,便可保元神不灭,可身上总有一条馋虫,在经脉里穿梭,在骨髓里游荡,在心尖上蚕食,一点一滴将躯体掏空。而这种病态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延伸,悄悄的将韩茗感染。
韩茗枕在锦谛的背上,有气无力晕晕沉沉,问道:“锦谛,我现在是不是也算是妖了?”
锦谛闷哼,吼道:“不要妄自菲薄!我可是上古神兽,不可能会跟妖厮混在一起的,要是细算起来的话,你和我骨肉相连,也算是个半神了。”
“你是神兽?我是半神?那过去那些干伤天害理的事又算什么回事?”
“你认为我们在干坏事?那你就想错了。”锦谛一跃,瞬间穿过长廊,落脚时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倚靠在楼梯扶手前大口喘气。“你们凡人的想法就是太愚钝了,只能牵绊自己。你可知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这世间万物生生息息乃是循规蹈矩,我锦谛不过是应运而出。既然你们不忍同类相残,我度他们去超生,这又怎能说是伤天害理呢?”
这自然而然的世间大道让韩茗听得稀里糊涂,参了半天也没领悟,轻拍锦谛的后背,歇了好一会,才继续往下一层楼走去。百无聊赖如同走马观灯游遍每一间空房,时间悄无声息流逝,韩茗和锦谛在古楼里被迫见证白天落入晚霞的圈套,又目睹了晚霞被黑夜胁持时的落魄。
深夜的凉风吹乱了发丝,锦谛的绒毛也顺风而倒,看起来瘦弱了几分。大堂里静静悄悄,韩茗目光敏捷,立刻发现窝在角落里睡觉的顾辰铭。
大概是行军生涯让他习惯了和衣而睡,连鞋子都不脱。细听,好像还有磨牙和说嘀咕吐梦话的声音。韩茗郁闷,几年没交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无意间又瞄到他额头上的那道伤疤,韩茗被恍了一下,陈年往事让她心虚得不敢直视。
锦谛倒是不以为意,驮着韩茗优哉游哉继续晃悠着,围着大堂的墙壁绕了一圈,没事还停下来欣赏一下雕像。
“怎么,不饿了?”韩茗急得滴汗。
锦谛慢吞吞地说道:“饿呀,可又能怎么办?出不去还不如省点力气,等主人找到我们就好了……”
“那你还不如躺着呢!”
“不行,躺久了腰酸背疼。好不容易等你的肉身倒下了,我才能出来放风。”
“去别的地方走走不行吗?”
“挪不动,这里香得让人受不了!”
韩茗听闻,立刻警惕起来,环顾一圈,四周只发现辰铭一个活人,顿时汗毛直立:“你难不成饿晕了想吃他?”
“怎能?活人一股腥臊味,我才下不去口!”
“那……是什么香味吸引你了?”韩茗问。
锦谛撅起鼻子使劲闻了闻,叹气:“我说怎么出不去呢,原来这楼里洒了迷香设了结界。”
“香从哪来?我怎么没闻到?”韩茗探头去看。
“你道行太低了,自然是闻不出来。”锦谛轻飘飘地回应。
韩茗挑眉蔑视,看不惯锦谛老是用道行压她一头时的傲气。两人僵持了好一阵,转头要离开时才发现顾辰铭已经醒过来,双手交叉直挺挺坐直,正望着一尊雕像看得出神。
韩茗惊愕,心怦怦跳,雕像前正是她和锦谛,被那双眼睛直直瞪着,直透人心,仿佛能把她俩看穿。
韩茗难堪,却又逃不掉,只因锦谛非要和顾辰铭一较高下,蹬个眉来眼去。
许久,顾辰铭终于起身,朝大堂偏门离开,好像刚刚只是大脑神游,压根就没发现他们。
顾辰铭走了,锦谛也不再追究,继续慢悠悠往前走。途中看到不少房间都躺满卸甲的士兵,军火库、粮库都堆得满满当当,戒备森严更是密不透风。
锦谛的步伐越来越慢,驮着韩茗已经吃不消了,渐渐感觉到筋疲力尽,只好沿路回去找肉身。路过厨房的时候还亮着灯,莫静思和伊诺正在切肉洗菜,忙得热火朝天。天色暗沉,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着凌晨三点,还没见太阳的踪影便已经开始折腾了。
从皇甫大小姐的手上死里逃生,距离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莫静思和伊诺没有悲春伤秋,两人忙个不停,精神抖擞一句不怨。韩茗不得不佩服这姐妹俩,简直就是疾风中向阳而生的劲草。
等韩茗和锦谛回到房间时才发现窗户大开,寒风乱窜。被子掉在地上,肉身冷得抽搐,身体也发凉。锦谛后怕,要把韩茗塞回肉身上,几趟下来都不管用,眼睁睁看着发冷的肉身不停的抖,急得跳脚。
这两晚出游都不能随意,锦谛束缚在韩茗的身体里,以前还能飞天遁地,畅游四海。可现在连魂魄回到肉身上这点小事,它都不能掌控了。
锦谛不禁懊恼,它向来性情散漫,无拘无束,没想到今日也落了这般田地。若不是天无陵地无崖,它只身一物在时间沧海里沉沦,不甘孤苦凄凉才动了思凡之心,又怎会沦落红尘?
接近四十度的体温让韩茗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沉沉的枕在锦谛的背上,话也懒得再说一句。锦谛也无精打采,只好窝在床底下闭目养神。
滴答滴答,秒针走得步步艰难。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停了,温暖覆盖全身,一股引力在顷刻间将韩茗和锦谛拉回肉身。
睁眼,一张棱角分明,眉目如画,额间隐隐露出一道之字伤疤的脸映入眼帘。
四周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房间,韩茗看到他手里扯着被子,咧着嘴角邪笑。
豆大的汗珠从韩茗的额头渗出,唇色缺水发白,嘴皮也咬出了血渍,身上穿的白色睡衣折得皱皱巴巴的。韩茗双手苦苦撑起,整个人毫无神色却依然倔强地瞪着他。
“怎么,这是你该谢我的神情?”顾辰铭一脸阴沉。
韩茗慌了:“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