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没有做任何准备动作，自然站立，只是眼睛低垂着。
唐若瞬打开音响和录像机，点开手机音乐。
那段音乐播了出来。
唐若瞬没有见过李此时开头的那一段音乐即兴，这时，只见李此时气息很明显沉了一下。
然后，伴随着气息一点一点提起，低垂的眼睛缓缓抬起。
眼神中含着淡淡的忧伤，与音乐的情绪丝丝入扣。
李此时不戴眼镜，望出去的世界应该是一片模糊，但她的眼睛却不是空洞的。
目光朦胧，仿佛是隔着茫茫雾霭。
接着，她视线流转肢体不由做出舞蹈动作。
略显青涩的动作，以及迷茫的眼神，宛若青春期淡淡的忧伤，无一不表现出音乐哀而不颓的情绪。
渐渐地音乐播放到唐若瞬走进舞蹈室的那一段。
——动作以延伸为主，一呼一吸间的气韵，贯注至身体各个部位，青涩的舞蹈动作也变得流畅而圆润。
这里，她以循环往复的延伸和交叉护肩位、合手等连接动作表现忧伤徘徊。
[交叉护肩位——中国古典舞术语]
[合手——中国古典舞术语]
[这里李此时的动作不规范]
是自身与外界沟通的不断诉说，青春期的彷徨莫过于此。
唐若瞬结合开头那一段，对李此时之前音乐即兴的理解做了一个补充。
然后，音乐的节点卡到唐若瞬走进舞蹈室的那一刹那。
李此时抬起脚，舞蹈动作由原地开始行进，大幅度拉长的延伸动作，每一个动作都重复两遍，第一遍流畅，给人以毫不犹豫的冲动感，第二遍却是整个动作气息停顿了三次，延伸，停顿，延伸，停顿，再延伸，再停顿，让人感到犹豫不安。
“变化了！”唐若瞬在李此时抬脚的瞬间，心中叫道，变化的不光是她的舞蹈动作，还有她的身体细节，虽然穿着运动鞋，不是很明显，但唐若瞬一眼就看出李此时是绷脚抬脚的姿势，而之前，她却没有这个意识。
“真是惊人的学习速度！”唐若瞬不由惊叹。
这样让人不安的舞蹈动作，接二连三做出，境界上支离破碎，冲动而挣扎，犹豫而恐惧，萦绕着心境。
忧伤虽然淡化，但是强烈的徘徊感却又反面烘托出忧伤而不颓废的情绪。
接下来，就是从后到前的舞台走位，让人眼前一亮。
不是？
李此时在音乐逐渐推至高潮的时候，却从一个旋转动作转落至卧鱼的腿部姿态——双腿盘坐于地面，双膝重叠。
[卧鱼——中国古典舞术语]
[这里李此时的动作不规范]
上身含至膝盖，双臂在身后侧成两道弯Z字形态，动作气息随之一顿。
这种高低位的落差给人的视觉冲击，与从后到前的舞蹈走位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唐若瞬的眼睛已经从李此时的身上移不开了，仿佛进入到她营造的情绪氛围中，与她感同身受，与她共情。
上一段表现的忧伤徘徊感过于强烈，如果层层递进，集中在高潮爆发，那么音乐整体忧伤的情绪，就会被破坏。
在这里连接一个低位的舞姿，让强烈的情绪自然而然回落，就像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一蹶不振。
只见李此时停顿须臾，双臂展翅在身后侧展开，而后落回原位，再提气双臂展翅，然后上身拧仰，双臂顺势环住身体，接着，落回原位，同样的动作在另一边又做了一次。
落回原位之后，上身缓缓提起，左右护肩位各做一次，又接一个合手。
护肩位与合手这两个动作，在之前的音乐即兴中，表现的是自身与外界沟通的不断诉说，但这里没有那种表现与外界沟通的延伸动作，完全是自我沟通，自我安慰。
仿佛是摆脱一蹶不振状态之后的重整旗鼓。
李此时的动作形象就像是遭受暴风雨摧残而凋谢的花儿，正在一点一点重新展开花瓣。
再次提气膝盖直起，合手落下顺势做山膀按掌，继续提气站立，然后——
[山膀按掌——中国古典舞术语]
身形快速旋转，双手云手在身体前上方做“8字圆”动作，上步立半脚掌，另一只脚随之吸腿至膝盖，一只手臂顺势从下方抬起，另一只手臂弯曲，指尖点在手肘处，下胸腰，仰头——
[云手——中国古典舞术语]
[这里李此时的动作不规范]
音乐戛然而止。
定格在这个绽放的舞姿之上。
“这个动作是……”唐若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李此时最后那个舞蹈动作，就像是正在怒放的花儿，旋转绽放，吸腿与下胸腰又极为形象地表现出两片花萼向两边张开，向上延伸的手，更是花儿绽放瞬间花丝摇曳的形态。
这个只有旁观者才能抽象地看出如花绽放的舞蹈动作，正是唐若瞬家客厅墙壁上那张素描画上所画的舞蹈动作。
[这里李此时的动作不规范]
而纵观整个音乐即兴，开头青春期淡淡的忧伤，中间忧伤徘徊、遭受打击一蹶不振又重整旗鼓，最后骤然绽放。
情绪高低起伏，层层递进，终至高潮。
忧伤贯穿始终，在忧伤中冲破障碍，哀而不颓。
“这家伙是个天才！”
唐若瞬抑制不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对李此时的音乐即兴做出评价。
“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跳出这样的舞来？”唐若瞬不由心想。
音乐一停，李此时这朵花就瞬间凋谢，而且还是十分僵硬的。
“就……就是这样！”
李此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比正常情况之下还要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