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家上课前显然都十分困倦,昨日实在是让灯会掏空了精神。这国子监监生素来分有真才实学,来日登科入仕的布衣才子,他国的王孙质子和学士,自然也有家中累世官宦,心不在此的世家子弟。
但国子监贵为大楚最高学府,一心向学的监生自不用说,即使是显贵子弟,异国贵族也是打足了精神,仔细听讲的。
下了学,仟心附耳对滕雪说了些什么,滕雪依旧神色无常,心里已在筹谋。抬眼看到从阁外走过的少年,看样貌不像中原人,瞧着面熟。“那是卓然世子,喀图降?”
“是,公主。”
滕雪眯起眼神,圣贤所言果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看什么呢?走吧。”沂花说。
而阁外本该离开的喀图降有意无意地转头看到了滕雪,木讷地行礼示意后又走了。
滕雪颔首,心里有点莫名其妙。
半个月后,朝中才听到风声,卓然王喀图契则在野外狩猎坠马,如今卧病在榻,由太子喀图毗代为摄政。
鞅族早想报了大楚重创之仇,也曾联合北境诸部共同进犯楚国。而卓然将次子喀图降送至大楚以为质子十余年,两邦交好至今,自然没有答应鞅族的盟邀。如今卓然王病重,对鞅族来说不失为是一个大好契机——
若能横插一手,不妨扶持一个愿同鞅族站在一起的新王。若不能,鞅族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些王子窝里斗,来日烽火狼烟起,卓然只顾着王位之争,一时半会也不会贸然出兵,继续充当大楚的狗腿子。
这一个月以来朝堂上,又千篇一律地同前朝历代千百次一样将阵营一分为二,另有一帮坐山观虎斗,不吱一声的。
有人以为,当调兵北上,以备来日之战;有人以为当施以恩惠,来日方长。
“陛下,臣以为此仗非打不可。严侍郎所言有理,可俗话说恩威并施,若不大败鞅族,我大楚颜面何存,国威何在?”
“边疆若起战事,动辄牵动民生大计,陛下还需三思啊!”
皇帝脸色不悦,说来说去这些大臣也就是战与不战之争。“诸位卿家,稍安勿躁。卓然王病重,朕理应先递表慰问,至于战事——太尉迟迟不言,可是有何考虑啊?”皇帝将问题抛给了裴卿。
“回陛下,卓然王卧病却不至于药石无能。臣以为眼下稳住北境局面为先,先定国公遭鞅族暗算,鞅族败而士气涨,近年来鞅族四处笼络各部,正是有心无胆。若要安抚各部,稳住大局,最要紧的是中央派人镇守漠北。”
皇帝坐直身体,“那诸位以为派谁前去为好呢?”
重臣就是这样,不语则已,一语则道君心。
殿下有不少将军请缨,皇帝却不置可否。
“陛下,臣以为世子待京,当,”裴卿手执朝笏,略有顿抑。“当早令世子承袭爵位,来日接替先国公,镇守漠北边境。”
皇帝表情凝重,像是没想到裴卿会突然提到冷歌。群臣鸦雀无声,过了一会有人提出质疑,“世子不过十五,焉能坐定边疆?”
“是啊,裴太尉说笑了吧。”皇帝也不说话,等着裴卿的回答。
裴卿又言:“诸位误会了,臣提议世子,并非是要世子领兵作战,而是常驻漠北。他日若起硝烟,大楚满朝儿郎,何人上不得前线?但若是三几年后战事平定,难道要满朝勇武日日守在漠北,以防狼烟变故再起吗?”
“至于朝堂上方才请命的诸位将军,哪个不是在在朝中官居要职,驻守漠北,可非三五载了事,多是要像先定国公一辈子扎根漠北草原。”
这下,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武将都不作声了,若是领兵平乱,他们自然是无人能敌一等一的骁勇善战,但身为将领他们很清楚:驻守一地,自然要对该地地形险要乃至民风民俗都事无巨细,才能坐怀不乱,稳住众心。
但即使是如此,皇帝也不做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下朝后,盛景同裴卿一道出宫门。盛景压低声音,“你怎么提起世子了呢?他一时半会哪都去不了,你竟还当着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要把他送回漠北,我看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想干了吧!”
裴卿不理睬他,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此举过于心急,但冷歌最好是要尽快袭爵,驻守乾州的人选他也再合适不过。
但天子不点头,这事就一直悬着。直到立冬,卓然传出信来,喀图契则病亡。鞅族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眼看战事已经迫在眉睫,朝堂上又旧事重提。
“陛下,不妨让臣与世子共赴漠北,臣定不负圣望。”盛景主动请命带兵出征,皇帝欣然应下他挂帅出征一事,但——“冷歌乃冷焱的遗孤、独子,年纪尚轻,边疆刀剑无眼,朕不能只为天下着想,而辜负了功臣啊!不妨等冷歌年前先袭了爵,至于坐镇乾州的事,来日再议!”
“陛下圣明!”
朝堂上冷焱的庶弟冷厓脸色铁青不甘,他觊觎这国公爵位久已,而有皇帝这一句话,冷歌就是实实在在坐稳了爵位。
下朝后,皇帝在清和殿阅文书。而一封封折子打开了,没一会又一封封合上,上官峯叹气的次数异常频繁。洪理是用惯了的人,知道皇帝不是凭空看奏折看的疲倦,多是为了世子的着落郁闷。
“皇上,奴才给您斟盏茶,歇歇吧?”
回答他的是皇帝又一声哀叹,洪理先斟了茶递到皇帝手边。皇帝深深呼吸接过茶杯。“难呐,朕实在是难啊。冷焱建功立业十年,齐忠之乱若非他与盛景,平内攘外,唉——”
洪理接过皇帝手里的茶杯,“皇上,若非晋家不自量力,冷世子承爵那是娃娃时候的事儿了,自然不会有今日这番进退。如今您将世子接进宫,来日袭爵,一切又按原来的路走,皇上何必烦忧呢?”
洪理果然老辣,晋家虽与冷家结亲,但晋家随叛王起兵叛乱时,冷歌才是个孩子,又刚失了双亲。言外之意——冷歌是个遗孤,是极可怜无辜,与判臣打不来什么干系的。
皇帝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点,但自古以来君王生性多疑,有些事不得不防。至于眼下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冷焱一生尽忠,若自己当真多虑冤枉了孩子,如何对得起冷焱啊!“你说的是啊,等他袭爵,一切就归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