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椒房殿出来后,刘盈带着一个小尾巴在宫城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大半天,最终登上了在宫里随处一眼都可望见的长乐宫。
长乐宫,高台上,无人会,登临意。
九层高台之上,可眺望整个汉宫,各个宫殿小的像摆件儿,帝王将相与宫女宦官一样像是蚂蚁来回穿梭。
所以只要站得够高,这世间可不是就如游戏一般。
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小昭却只能站在刘盈之后,不能好好欣赏一番。从远处吹来的万里长风将刘盈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起来更瘦了,好像随时会被吹走一般。
“闳孺。”刘盈开了口,只是这声音夹杂了风声,听起来有些含糊。
闳孺本能地注视主子的一举一动,立刻答道:“是。”
刘盈:“你的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闳孺:“父亲母亲只是普通人,他们对我很好。”
刘盈:“你说我如此辜负了母亲的期待,我真的做错了吗?”
闳孺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刘盈继续问:“我,应该如母亲期待的那般做吗?”
闳孺依旧不言。
刘盈转过身,对着闳孺:“为什么不说话?”
闳孺退后了一步:“殿下问的事,奴不知道。”
刘盈往前一步:“你知道。”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的眼睛说,你知道。”
闳孺不敢抬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闳孺不知道,小昭更不知道,因为开解别人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背负着各种各样隐形的包袱,能够扔下包袱前进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的包袱更是与身体长在了一起,想要卸下,必须得抽筋扒皮。而有些人却不愿意卸下,因为一旦自己轻装上阵了,就好像背叛了负重前行的家人、爱人。
刘盈同样如此,权位于他如包袱,可他做不到真正的超脱。他心中渴望“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那样就背叛了母亲,背叛了母亲的苦难。
见闳孺一再沉默,刘盈也不再逼问,他已经习惯了无人敢对他说真话,哪怕是一句。
“你说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刘盈转身,想用万里长风吹散心肠。
“你过来。”
闳孺只是走进了一些。
“走到我身边来。”
闳孺:“是。”走到了刘盈身旁。
刘盈:“闭眼,屏息。”
闳孺照做。
长风猛烈,迎面击来,给人以轻微的窒息之感,却隐隐地触发了些兴奋。
“哈哈哈哈,飞起来咯,飞起来咯!”
“殿下慢些,殿下慢些,奴才们追不上了!”
几句欢声笑语混着丰盛,传入耳中,让高台之上的两人如梦初醒。
高台之下的几人顺着风筝望见了刘盈与闳孺。
几个宫女太监立刻下跪:“参见太子!”
而那为首的孩童却是兴奋大喊:“二哥!二哥!快下来陪我玩啊!”
此人应该就是刘邦与戚夫人的幼子——刘如意。他之所以喊刘盈二哥,是因为刘邦在吕雉之前,还有私生子——刘肥,那才是他们的大哥。
如意如意,从名字就可看出刘邦有多疼爱这个孩子了。
刘如意生得玉雪可爱,十分活泼,如此看来还是戚夫人的基因强大些。
刘如意撅起了小嘴:“二哥怎么好不下来?”
“二哥来了。”刘盈说完,就带着闳孺走下了高台。
还差几步台阶就到平地,刘如意却等不及了,疯跑过来拉住刘盈的手:“二哥好慢,让我好等,快来陪我一起放风筝!”
刘盈也是眉眼带笑,面容罕见地舒展开来,柔声道:“好。”
刘盈看到刘如意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时常撒泼耍赖,偶尔装巧卖乖,日日忧无虑。
刘如意牵着风筝,将自己心爱的七星瓢虫风筝放到刘盈手中:“二哥,你比我高,你来放它肯定能起来。”
“好。”刘盈将线轮在手中转了转,许久没放风筝了,低头对刘如意说:“我来放,你跟着我。”
说完刘盈稍稍判断了一下风向,便逆风小跑起来,那圆圆的“七星瓢虫”也乘风慢慢升起,再升起。
刘如意跟在刘盈后面,一边跑,一边拍手道:“二哥好棒!二哥好厉害!”
刘盈看着刘如意兴高采烈的样子出了神,那年春暖花开,父亲还只是一届小小亭长,祖父去赶集,也为他们三人买来了风筝,他和大哥是与今天同样的七星瓢虫,而姐姐是一只彩蝶。
他们三人就在老屋前疯跑,祖父就坐在躺椅上慈祥地看着,而母亲就在一旁为他们缝制春日新衣。
“你们慢点儿,慢点儿!”
天下母亲都是这样担心自己的孩儿。
可奇怪的是,他和姐姐的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只有大哥的七星瓢虫真正飞上了天。他和姐姐也是这样跟在大哥身后跑着跳着笑着,拍手叫好。
姐姐一个不注意,还摔了一觉。
“哎呦!”
刘盈这才清醒,这声吃痛刺破了刘盈的回忆。
“太子!”
刘盈赶紧回头,看到了眉头微皱的父亲与戚夫人,而那声“哎呦”正是戚夫人的作品,看样子应该是自己撞到她了。
“参见父皇,戚夫人。无意冲撞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刘邦不悦:“身为太子,一言一行当为诸皇子表率,怎地如此不稳重。”
刘盈握着线轮的指节有些发白:“是,儿臣知错。”
刘邦听了此话,眉头并未舒展,总是如此畏畏缩缩,如何堪当天下大任,守我汉室江山?
戚夫人拍了拍刘邦地手:“陛下不苛责罪太子,妾无事。”
小昭看着眼前纤弱的美人儿,不禁想起了她的结局。她若是安分一些,或许可以带着儿子在封地平安终老。
如此美人儿竟然是个不安分的,起初肖想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