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交往中,他们不是没有谈论过这些问题,只是这样的谈话从未如今夜那样坦然。
此时是他们这趟大陆之旅的最后一站,队伍里除了赤焰九矅和赤焰素娥这对已经板上钉钉的夫妻,钢铁龙和宗政凰磨了几年,在旅途中顺道办了婚礼——其实也只是熟悉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庆祝,然而那已经比世上大多数夫妻要来的有意义得多,毕竟婚礼的场所在蜂巢的群峰之下,又是难得一见的佳节,蜂巢解除了宵禁,浩瀚如海的灯火遍地,如同地上的河流,璀璨夺目。
贵女羞涩的面容隐没在夏日的青藤之后,一旁的朋友们举着饮料杯起哄,车手单膝跪地举着的盒子隐隐约约闪过白光,那样的场景如同他们的爱情那样醇甜。
想来有幸见到的人都难以忘怀。
而铠甲元震和炝神守的关系自此也愈发暧昧,毕竟队伍唯二的单身人士,又都是俊男美女,还都救过对方,怎么看怎么天赐良缘。
事实也正如他人所想,两个人一路上确实有许多的美好回忆,但是那样的感觉如蝴蝶的翅膀掠过花蕊,而其他的记忆又像是树根掐着土壤,不会松开。
对于其他人也是如此,旅途并不全是令人愉快的经历,出门在外,和人打交道不可避免,作为游历的骑刃王车手,每到一处打听当地有名的骑刃王队伍进行挑战,也是不可缺少的环节。
而这之中所见到的风景,却并不都是那么美妙了。
我们必须承认,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必定存在分歧,哪怕是如圣兽队这样历经风雨的生死之交,也并不是全然的和谐,尤其是,当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个蠢货的时候。
蚂蚁尚武,击败了王国几位骑刃王高手后,圣兽队的名头在几个骑刃王家族间声名远扬,又恰好是蚁穴王国的体育节,盛典之下,几个年轻人组成的异国车队在王都掀起了一阵热潮。万人空巷的绝景之下,蚁穴女王都曾感叹他们的年少有为。
这场争论的引子源自于蚁穴王都一场挑战赛,来自第一骑刃王家族的罗曼诺夫家族最强的骑刃王车手的邀战。
适逢隆冬,倏然有鹅毛大雪怀抱城都,在一片皑皑山脊之中,王都石块堆垒的城墙古朴而庄重,在天地间像是屹立不倒的断矛,然而不可撼动只是谎言。盛典后多年难遇的大雪,让大喜忽然坠落成大悲,蚁穴王都如同瀚海中飘荡的一叶苇舟,摇摇晃晃的,将舟身的裂纹曝露在佯装温顺的海水之中。
繁华之下的枯骨再一次的,残酷又毫无遮挡的在年轻人面前展现。世事的荒谬像是鸠酒痛喉,赴约的年轻人沉默的看着道路两旁冻死的尸骨,一片的萧条寒风,随着他们的前进,一点点的似乎被抛在了后面,可是某些东西的重量却如此厚重的压在身上,难以忽视。这样的沉重在抵达目的地,踩上暖玉铺展的地板、呼吸着明显烧了碳的空气时,化作一股股寒意爬上年轻人的脊背。
天堂地狱,不过一道门的区别罢了,门外的嚎哭似乎顺着那一点儿钻进门的风通过圣兽队几人的耳朵,更衬托得眼前礼数周全衣食丰裕过头的招待更加讽刺。
生死的冲击太大,饶是贵族出身的宗政凰也没忍住皱起眉,其他人自不必说,神色称不上多好看。在一众笑语盈盈的宾客中格格不入,甚至于引发了一场无伤大雅的私下揣度。
“东城区那么多饿死冻死的人,他们怎么做到视若无睹的在家中宴请四方的?”宗政凰气得把手上一直捏着的扇子丢在了桌子上:“就算是钢之城那些个荒唐子弟,大抵也做不出这样的行径!”
钢铁龙站在她身旁,脸色也不好看:“那么多粮食和钱财,不用来赈灾,竟然拿来对赌——骑刃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市侩的东西了?”
夫妻两人对于罗曼诺夫家族这一次的邀请,可以看出是大开眼界了。
“但是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呢?”连性格直爽的赤焰九矅都知道,只是一支骑刃王车队的他们对现状无能为力。
是啊,只是骑刃王车手的他们又能够在这个异国他乡做些什么呢?
“罗曼诺夫家族靠着强大的骑刃王技术在蚁穴站稳脚跟,被喜爱骑刃王的女王赋予了很大的权力。”赤焰素娥慢慢的说,似乎看了一眼正在喝茶沉默的炝神守:“这一点和甲虫王国的炝神家截然不同,毕竟骑刃王技术高超不一定拥有对等的能力,国王还不至于让自己的喜好凌驾国事之上。”
“但是骑刃王依旧是成为贵族获取权力的唯二途径之一,不是吗?”她的话语暗藏的尖锐几乎让人侧目。
赤焰家虽然是甲虫王国第一骑刃王家族,然而同各国相同境况的其他世家不同,赤焰家族并不参与政务,在钢之城的话语权远远比不上其他国家的骑刃王家族。
然而即使如此,盛世之国所孕育的顶级骑刃王家族所培养的车手的眼界,也是非凡的。
几个年轻人走的路越多,心中那股子为国为民的气魄倒是酝酿得浓厚,和对骑刃王的热爱忠诚一点没有冲突,各安其命。
身为骑刃王车手,他们对骑刃王的热爱真诚纯粹得没有杂质,这不乏是因为各自还算殷实的家底,就算是铠甲元震这个地下骑刃王车手,以铠甲之名,地下骑刃王比赛上家族依旧在无形之中为他提供了庇护。而作为甲虫王国出身的年轻人,他们越是见多各国的风景,便越是理解自己国家的幸运、和平以及繁盛,因而愈发的爱她。
正是因为如此,几个年轻人才会更加坚定了守护这个王国的决心。此时见证蚁穴王国的荒诞,想到自己国家的境况,便难免忧虑。
“这种事都已经发生几千年了。”炝神守语气淡淡,说不上是冷漠,然而确实是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古来有之,难道以前的人都比你们心冷吗?”
放弃吧。
她可以说是冷酷而直白的将他们的无能为力解剖,曝露在荒野上。
“他们只是失败了。”铠甲元震这么道,他明明并不清楚,然而对这件事却莫名的笃定:“更何况古来如此,那我们就要遵从吗?”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
这句话的意味还真是熟悉,炝神守恍神一瞬,而后归于镇静:“王国多的是因此获利的人,你们的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
“这事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