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到成年,不过好在,那个从前不着调的儿子上了高中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连学校的家长都跑来他们家,给他们一笔钱,好像生怕她供不起儿子读书似的,让她千万千万,要让儿子读上大学。
哪怕现在吃不好穿不暖,熬一熬,他就出头了。
母亲拿着那个装了钱的信封,笑了笑。
“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让儿子吃不饱穿不暖,我会让他健健康康地读书,读下去,也走出去。”
现在他走到温大了,温宜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前途无量。
可他的父亲却找回来了。
给了他们一笔钱,觍着脸,说对不起啊,从前是我亏待了你们,以后不会了。
这笔钱是他理所当然出的,但兜兜转转隔了那么多年才伸到跟前,那就是个勾人的陷阱,是笔债,是不在今日还清就会在他日卷土重来的债。
但拿了,他母亲的生活就会一下子有好转,会让他母亲年纪尚轻就皱纹横生的脸上展露出笑容,对他说,你看,平云,你爸爸还是惦记着我们的,他看到你变得优秀了,他就不赌气了。
这是现在才二十岁的他再优秀也给不起的,母亲以为的幸福。
……
沈橙看着他含着笑意的面容,那笑意就像天际的浮云,空空地悬挂在他的嘴角,只是个为了应对她而长出的符号,不是他的真心。
她看的穿,但不想说破。
沈橙也朝他笑了笑,如繁星璀璨:“好啦,邓老师,我们走吧。 ”
“嗯。”
邓平云习惯性地跟在沈橙身后,看着她长长的绸缎似的头发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但他偶尔也想让她转过来看一眼自己。
于是他随口找了句话。
“沈橙,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本来就很高好吗?”
可惜她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他说道。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这回很快就找到了ktv。
邓平云推开包房的门,里面六人就看见两个身形高挑、长手长脚的俊男美女走了进来,一个玉面清正,一个春光明媚。
“确实还挺搭。”康佳宁自言自语道。
黄承元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面颊通红,揽着邓平云的肩:“爸,你总算来了……”
爸!?
天雷滚滚。
邓平云算是百里挑一的淡定的人,都忍不住眉梢颤动了一下,僵在原地。
沈橙指着黄承元,大惊:“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醉成这样?”
康佳宁觉得丢脸丢出门了,连忙拉开了黄承元:“一时没看住,喝多了,喝多了。”
黄承元捧着康佳宁的脸,深情款款。
康佳宁哄他:“乖,乖,咱们坐下。”
黄承元一皱眉,朝她喊道:“爸!你也来了!”
“……”
他到底有几个爸?
沈橙觉得自己一身冷汗,忙靠着柳萌萌坐下,见邓平云长腿一迈,坐到了另一端他的室友冯飞边上。
也对,都各自有朋友在,当然不坐一起了。
沈橙煞有其事地想。
谁知黄承元又摸索着爬了过去,非要拉着邓平云,大约是觉得他长得最好看。
黄承元半跪在地上,康佳宁怎么都拉不动他,他指着邓平云气势汹汹地喊道:“邓平云!”
吓得沈橙手里的杯子都抖了三抖。
“你是谁!”他问道。
沈橙无语地凑到柳萌萌耳边,吐槽道:“佳宁也没想到吧,她男朋友第一次见我们,竟然表现得那么……那么别致。”
柳萌萌说道:“你们来晚了,他刚才还拉着他们寝另外一个男生叫妈妈呢。”
“……”
见邓平云没出声,黄承元急得摇他腿,抖着嗓音撒泼:“邓平云,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沈橙都替康佳宁捂起脸,不忍直视。
邓平云默了默,对他说道:“我是你爸。”
作。孽。啊。
黄承元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你撒谎!我爸根本不喝酒!”
沈橙一愣,这才发现邓平云手里拿的,确实是酒。
连柳萌萌也忍不住小声地问她:“原来邓老师也喝酒啊?刚刚他们乱喝,把黄酒啤酒掺一起了,你小心邓老师喝太多伤身。”
沈橙没吭声。
康佳宁把烂泥一样的黄承元拖到了一遍,其余的人继续唱歌。
沈橙却没有了心情。
她时不时瞥向邓平云,见他拿着玻璃酒杯,目光淡淡地直视着荧光屏,一口接着一口。
不知他们又唱了多少首歌,当邓平云第三次对身边的室友说“帮我拿一下酒”的时候,沈橙站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沈橙还有点不适,所以一直没喊她唱,见她突然站起身,正照顾着黄承元的康佳宁问道:“怎么了,橙橙,你难受吗?”
沈橙摇了摇头:“没事。”
她走到邓平云面前,朝他笑了笑:“邓老师,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们一路无言,下了电梯,走到了商场外。
十二月晚风阵阵,沈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外套裹紧了一些。
邓平云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风衣,搭在她肩上。
沈橙有些意外,回过头,见他眼圈与脸颊都泛着红,双目疲倦地半睁半闭,似也是醉了。
沈橙脱下他的风衣又给他穿上,他的动作也很缓慢,整个人比平常还要木讷百倍。
真醉了。
喝了那么多,不醉也难怪。
沈橙给他拢紧了衣服,看着他迷离的眼神,觉得好笑又心疼,于是踮起脚,将他灰色的卫衣帽子也戴上。
“邓平云。”
他点了一下头表示回应,行为倒是很正常,没有像黄承元似的大吵大闹。
“你怎么了?难受吗?”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