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想的还是回家,无论那个家多么压抑,和父母的关系闹得多不愉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跟六岁时候一边流着泪跟母亲争吵一边想要抱抱的小女孩没有丝毫的区别。
“你什么时候回来?”
舒安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我、在、研究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是不是学校的研究所,我让你爸去接你”
“在、G城”
“信息发个定位,我跟你爸一起过去”
舒安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
“他们、不让、我们、走”
对面女人气得不轻,带着一贯粗鲁又强势的语气说,
“不让走我们也要走”
时境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在小小的杂物间窝了许久的女孩,眼睛红得像兔子,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时主任手足无措地楞在原地,
“怎么了?”
舒安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声音闷闷地回答道,
“没、没事”
听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时境克制着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绅士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弯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哄道,
“别伤心,外面的动乱很快就会平复的。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到时我可以送你回去”
粗神经姑娘再次不合时宜地跑题了,
“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其实让人感到有点奇怪”
感受力相当敏锐,问话相当直接,场景相当不合适。某位小姐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表现有时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样的态度转变?”
就是……从正常的一般人的礼貌疏离一下子跳转到了熟人模式,变得格外温柔体贴。但舒安说不出口。时境心领神会,再次用同样的话语搪塞道,
“你之后会知道的”
又是之后……
“我们之后还会再见吗?”
舒安哭过后有些鼻塞,声音仍旧有些闷,
“当然,如果你也想的话”
可是……之后的见面,如果不是刻意的约定,其实很难再见到了。他们在距离两百多公里的城市,发展着不同的生活轨迹,一个上学,一个工作,有着不同的人生阶段,怎么还能再见呢?
“我们先出去,好吗?”
外面的会议是彻底维持不下去了。一旁面容凶悍的保安看完新闻后明显心不在焉,上方的管理层交头接耳商量着最后的安排,下面的人有严肃交谈的,有面红耳赤正在争吵的,有仰着头哽咽着打电话的,混乱程度远超先前。看来这波新闻传言已经成功渗透了管理层。
众人都在想,这种时刻了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呢?
舒安回到了导师旁边,吴国霖刚跟家里通过电话,询问家那边的情况,格外沉默。他轻轻拍了拍舒安的肩膀,没说话。
“请诸位安静一下”,台上发言的是温茹领导,场下人配合地听从她的指令,
“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越是这种时刻,我们就越需要镇定。这些天的安排我们非常清楚你们的抗拒和不满。我们先前最担忧的就是出现如今的状况,现在木已成舟,只能尽可能抢救一番。这两天我们会陆续安排飞机和车辆将各位安全送回家。人数众多,安排可能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还望各位体谅和包涵。”
温领导停顿了一会,
“最后,我们只做最后一个请求。恳请各位配合我们,倾尽全力安抚群众的情绪。接下来我们会分发各位的行程安排表”
同上次一样制服的人潮再度涌入,秩序井然又沉默地分发每个人的安排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每个人离开酒店的行程和等候期间的任务规划得清清楚楚,效率之高令人惊叹和佩服。
“给我看看你的安排表”
舒安把表递给了吴国霖,吴教授接过,对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下意识眉头紧皱,
“不行”
“怎么了?”
舒安闻言有些紧张。
吴国霖低头思考着,没说话。
众人心照不宣的是管理层肯定会给地位更高,更有话语权的人优先安排离开车辆。舒安就比吴国霖晚了一天,
“老师,没关系的,您先回去吧,别让师母担心”
舒安诚恳地说,
“我家离这里不远,两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吴国霖还是没说话,
“而且现在这种时候让人重新安排太麻烦了”
吴国霖叹了口气,妥协道,
“我离开后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管理层我有很多熟人”
舒安乖乖点头。
这种时候,如果还要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去麻烦那些将近48小时没合过眼的工作人员,未免也太任性了些……一向善解人意的教授和小研究生都没有再提出自己的诉求。
能离开当然是好事。
“如果大家对自己的行程安排有异议,可以到0710办公室联系我们的秘书部门”,温茹领导再次控场,有条不紊地开口说道,
“我们粗略地划分了三个小组,分别是专家频道,专家电台以及专家推文组,主要成员是明后天才能离开酒店的各位学者。离开前的两天需要大家再辛苦一会,和我们配合,做相关的科普和安抚工作。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工作地点,可见手中的表格”
舒安低头看自己的表,她差不多是最后一批离开的成员。这两天她被安排到了专家电台组,主要工作是负责接入全国群众的电话,通过聊天的方式尝试平息市民的恐慌。
“我知道大家归心似箭,也知道如今的状况有多混乱”
温茹领导说着有些动容,
“这个时候仍然坚持工作的人,不过是凭着一股信念。信念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宝贵的品质,我替全国人民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