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国白跬终究还是病死了。既在大家意料之中,又隐隐带点不可思议。因为给白相国治病的人是天下第一神医,心鹤心太医。没有人相信,天底下会有心太医治不好的病。可白相国就是死了,真真实实的死了。所以你说,问题出在哪里呢?
就在老相国病死后不久,王城来了一个奇怪的乞丐。
说奇怪,因为明明是乞丐,可他手中却又抱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箱,仿佛是装有全世间的财宝,片刻不离身;他可以容忍自己邋邋遢遢,蓬头垢面,满身臭气,但却受不了木箱上多一粒尘埃。
他从来不跟人说话,也不讨饭吃,一整天就是蹲在街角发呆。
有一天,几个胆大的乞丐想抢他的木箱,结果他像发了狂般对几个比他高出一截的人又打又咬,又喊又叫,吓得几个乞丐拔腿就跑。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人不是乞丐,而是疯子。
就在疯子出现后的第七天,他悄然消失,就像当日悄然到来一样,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现在又去了哪。
可话又说回来,谁会在意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呢?
这一天,街角一间小茶馆内,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大白天的,可看样子竟有几分神秘诡异。
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昨晚有听到什么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摇头的人慌忙问:“怎么了?听到什么?”
那人环视四周一看,才压低声音,生怕被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听见一样,鬼鬼祟祟道:“听到心府中传来女子的哭声!”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不会吧,明明已经全家抄斩,而且还贴了封条……”
“不止这样……”刚才那人还不满足,又招手让大家凑近,说:“我昨晚打更经过,你们猜看到什么?”
“什么什么,快说!”
打更人笑了,揉揉鼻子一面得意。待大家催促得有点不耐烦后,才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随手拿起筷子在饭桌上轻轻一敲,缓缓问说:“你们可知,昨晚是什么日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纷纷摇头说不知。
打更人咧开嘴,阴森一笑,道:“昨晚正是心太医一家的头、七、之、日。”
“话说,当晚四更刚过,月色凄迷,我走到心家大宅后门,忽然周围起了浓雾,还刮起了阵阵阴风,隐隐约约听到从大宅内飘出女子哭声。”
“对!昨晚经过,我也听到了!”有人点头附和。
打更人瞪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说:“我打更六打了一辈子的更,什么没见过?可这一次连我都有点心慌。我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想听清楚哭声是不是从里面传出来。就在这个时候……”
打更六顿了顿,众人心中一紧,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一件东西飘落到我头上,我摸在手中定神一看,是一张溪钱!心家大宅里面,溪钱满天飞舞,竟是不会掉落地的!”
大家惊得张大了嘴巴,但没有人说话。
“紧接着,一个人头缓缓爬上围墙,脖子以下是空荡荡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面,一双血红眼睛死死盯着我,虽然七孔流血但还是对着我笑。”
打更六的故事说完了,可大家还意犹未尽。茶馆老板本在柜台算账,听着听着也是入了神,打算盘的手早就停了,此时忍不住亲自提起水壶,为众人倒满热茶,清了清喉咙,气定神闲,似是漫不经心的问说:“大家知道王狗家那事吗?”
还没有尽兴的人再次兴致勃勃凑上前来听故事。
掌柜微微一笑,才说:“七天前,王狗来茶馆,逢人就抱怨如今世道礼乐败坏,连尸体都有人敢偷。”
“偷尸体?”这三字足够引起大家的猎奇之心。
“王狗那闺女七天前病死的,王狗也没有钱替她好好安葬,随便用席子卷上准备第二天一早抱到山上埋掉。谁知一觉醒来,连人带席不见了。如今回想起来,可能与心太医一家有关。”
“王狗跟心太医,怎么可能扯上关系?”有人不信。
掌柜摇摇头:“你们有所不知。心太医家中那小姑娘却是在狱中死去的,与王狗闺女死在同一天,谁知道不是那小姑娘想找个人作伴上路呢。”
“像极了,一定是这样!”
“说起来,心太医是如何惹来的全家抄斩之祸?”
“你不知道?老相国正是被心太医治死的。”
说到这里,坐在茶馆角落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也跑了过来,他是刚才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人。
“心太医医术高明,怎可能治死人,怕不是老相国病太重,回天乏术?”
少年不过十五六,身材纤细瘦弱,面容非常可爱同时也十分憔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略带红肿,还有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既滑稽好笑又让人心痛怜惜。
喜欢聚在茶馆闲聊的都是有点年纪的市井小民,以“知道得多”为荣,即便没人问也要自己制造机会说,现在有人问了,还是个长相讨喜的小娃,自然是抢着回答。
“不,就是心太医治死的!我认识老相国家中奴仆,他说自从吃了心太医的药,相国大人身体越来越差,卧床不起,日夜□□。”
“可不是。我还听说,老相国死前一天叫来自己三个儿子,逐一交代后事。如果不是相信自己活不了,会这样吗?”
少年侧着头,一脸不解,又问道:“这岂不更奇怪了?明知道吃药情况更差,何以还要继续吃心太医的药?”
“你不知道吗?心太医当时是直接住进相国府,亲自监督老相国服药,加上两人相识多年,交情不浅,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还有疑点。”少年又说:“如果心太医没有把握治好相国,为何要住进相国府?要是相国有不测,他是难辞其咎啊。”
现场一阵沉默,少年一愣,才发现大家面上都露出不悦的神色,慌忙话锋一转,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我明白了,还是大家有理,心太医一定是想让老相国放下戒心,愿意继续喝他的药。”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