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胜算呢，我……
他这样想着，将手臂盖在眼睛的位置，喃喃问道：“……我的想法，你想要了解什么？”
接着，夏油杰听到了伊良波椿的问题。
“夏油君，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父母？如果我没有阻止，他们当场就会死在你手下。他们并没有对不起你吧。”
夏油杰一下觉得旁边传来的视线有了实体，狠狠刺穿了他的身体，被刺穿的洞中汩汩涌出寒气。
他强撑着，装出嗤笑的样子，嘲讽了一句：“……你居然在意这种东西，明明你也杀掉了自己父亲。”
“那么，交换吗？我告诉你我的理由，然后你说出自己的理由。”
伊良波椿毫不在意，向他提出了交换答案的提议。
“直接杀了我不更简单？为什么要在意理由，做这种无聊的事？”
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顿了一下，才语气疲惫地问她。
伊良波椿低头看向投射在地板的倒影。倒影从一只狰狞的、带着触手的海怪模样转变了，变成几个人形聚在一起打闹的样子，又变成了一座废墟。
变幻的倒影映在伊良波椿的眼瞳中，带动她眼中的光影也不断变幻。此刻少女眼睛发出幽蓝的光，明明身在此处却仿佛远在天边，声音也飘渺得像远处传来的风声。
“夏油君，若菜阿姨很爱你。那个时候，她都明白你做了什么事，依然要我放过你……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放弃你，努力从我手里保护你呢……
没有失去自己的母亲，你是多么幸运……作为她的孩子，你有强大的能力，本来该好好保护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母亲？”
说到这里，伊良波椿飘渺的声音突然加重，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夏油杰隐约意识到了下面的故事，安静地听了下去。
“……那个时候直接杀了你也无所谓，是若菜阿姨保护了你。
杀掉那个男人的理由，只是单纯的复仇。他夺走了我母亲的性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只是遵守这条古老的法则。”
伊良波椿轻描淡写地说出理由，最后问他。
“接下来，夏油君，该你告诉我了……逼迫自己加害父母的理由。看上去你本来是个好人的样子……你看不到包围在你身边的那些光芒，不用找了，你看不到的东西。那些都是感谢你的意念，看起来帮助过不少人，你被好好感谢了。
好人有好报，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故事。无论是为了若菜阿姨的嘱托，还是你本人，我都要了解你成为加害者的理由。”
“如果我不想说，你就在这个梦境里跟我一直耗下去吗？”
伊良波椿微笑不语。夏油杰听到微风般的轻轻笑声。他想，这就是回答吗……我不能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了。
他压抑住心中那股不知道该用无奈还是解脱去形容的感觉，回正身体，低头看着课桌，视线避开了投射在地面的，由尸体堆成的山峰倒影。
他合起双手抵着额心，姿势有如向谁告解，就这样慢慢说起了九十九由基曾向自己说过的两条路：
一条杀死所有咒灵，创造没有咒力的世界之路；
一条用恐惧和危机感逼迫非术师进化，消灭所有非术师，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之路。
只能看到同为术师的伙伴不断牺牲的前路，他选择了第二条，选择消灭术师以外的所有人，自己的双亲也不例外。
这样的道路，看来是这个人不能接受的。
不过，他本来就不奢求谁都理解，只是没能察觉两人的分歧，被对方阻止了第一步行动。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邀请完全不熟悉的她一起回家，简直是脑子坏掉了。
“……我想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消灭所有非术师，这就是我的理由……已经说完了，感想如何？”
“大家都染上同样的颜色吗？”
听完之后，伊良波椿喃喃道，没有直接做出评论。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再度提出问题。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否定第一条路呢？”
“……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了吧，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夏油杰语气变得非常不好，他知道这个家伙想说服他放弃第二条道路。
伊良波椿不在意对方不友好的语气，自顾自说起了其它的话题。
“我在一年以前才了解到咒术界的存在，那个时候才明白这种力量已经被人叫做‘咒力’，还有咒术界的存在。一个叫水见莉娜的婆婆教了我很多东西。
水见婆婆她很讨厌现在咒术界的刻板规矩，曾经破坏了身为咒术师的准则，咒杀过罪孽深重的普通人，就成为诅咒师了……”
想起那个说自己不想成为高层的狗、嘱咐她不要随意展现咒力的飒爽老人家，伊良波椿眼底露出一丝怀念。
“……这一点上，你跟水见婆婆有点相似。婆婆说普通人中确实会有这样的类型，做尽坏事，却狡猾地把诅咒引导去别人身上，或是利用权势、财富来雇佣咒术师保护自己。
她不想继续做高层的狗，不想要为这样的人卖命。
可是，水见婆婆没有仇视普通人。
她说，大家只是毫不知情地生活，她现在只为自己使用咒力，凭借自身本心选择是否帮助他人，为了钱也好，出于怜悯也好……婆婆她完全理解人心是怎样的存在。
大家的心灵，并不会因为是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而有所区别。
这一点，夏油君你，没有完全想明白呢。不过你还只是个性情冲动的无知青少年，希望非黑即白的世界，也称不上太愚蠢。婆婆已经六十多岁了，大概也是花了很久才看清这些东西……”
“嗤，你是想说自己跟那个老人一样更懂人心吗？就因为你的能力？
看得见的话，你不应该更明白，那种猴子、弱者的心有多么的丑陋！依附于强者生存，反过来迫害帮助了他们的强者。那两个孩子的经历，还没让你明白吗？！”
夏油杰发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