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顺着天边淌了下来。探过院墙的重重树影盖了过来,徐君月看着长街上自己的影子缺了一好大块儿。她低了头,对照着所缺的那地儿去看自己的身体,那一处衣衫像是被什么洇湿了,即便暗夜之下,也颇为突兀。
她抬起手,扑了扑,却发现手上也满是血迹。她晃了晃身形,长剑掉落,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血色干涸,在掌纹处裂了开,那红色不止染红了她的手,似乎也染红了她的眸,过了片刻她竟痴痴笑了出来。
沈行舟找到徐君月时,就见她满身是血的伏在地上,尖锐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街上。他喊了一声:“阿月!”
徐君月双眼空洞地循着声看过去,看见他还穿着烟竹的那身衣服,一尘不染的白,看起来是那般刺眼,见他脚步渐近,连忙摆手,瞪着腿向后挪去,大喊道:“你不要,不要过来!”
“阿月,是我。”沈行舟有些焦急,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得停了步,安抚道:“阿月,我不过去,我不过去。”
微风拂过,徐君月看着他腰间玉佩流苏摆动,忽然想起初见一晚,好似心里塌了一块儿,她咬着唇,眼光中泪花怜怜。
“阿月,发生了什么,和我说,好吗?”沈行舟看着她这般,跟着透骨酸心。
“我想杀了他。”徐君月紧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去的。她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衣袖掌心蹭满了土,也毫不在乎。
沈行舟从未见过徐君月这副神情,眸子猩红,好似发了疯的野兽。一旁的侍从都吓得后退了两步,可他没有,他向前近了近身,眸光跟着心间似乎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阿月,我陪你,陪你杀了他,无论是谁。”
心里接连坍塌,徐君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拥住了沈行舟,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那一声声未吼出来的呜咽都化成热气吹进了他的衣领。
沈行舟看着天上圆月,缓缓闭了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道:“阿月,别怕,有我。”待怀中人似乎是睡着后,他才将她抱了起来,一旁的侍从要来搭手,沈行舟闪了闪身,示意不用。
就这样,他抱着她,漫漫长街,一步又一步,走回了府。
“我的天老爷,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伤了?”香岑已是在府门之前等了多时,沈行舟的身影直到视线之中,她连忙跑了上去,看到满身是血的徐君月吓了一跳。
“不是,这血应该是别人的。”沈行舟直到把她抱回房间,才回话,屋内灯火通明,她衣服丝毫未破,定不是她的血,可这血会是谁的?阿月又为何喊出想杀了他这番话?这些血迹可与她口中的他是一个人?
脑中沉思千万,沈行舟手指抵住额头,用力揉捏。
可是陆云起?沈行舟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与她还能有关系,毕竟她在陆府教养多年,认识外人的机会少之又少,还是说他曾经落下了什么关键?
沈行舟看了眼榻上的人,眼角还泛着泪光,他伸了手,轻轻拭去,而后才起身走出房门,“严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当时有一黑影从马车之上闪过去了,徐姑娘快了一步,就追过去了。”严秀如实回答着。
“就这些?你仔细回想,可是遗漏了什么?”沈行舟皱着眉问道。
“没有遗漏。”严秀躬身行礼。
沈行舟回身看了看房内,屏风之内,烛火跳跃,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可派人看好了烟竹,陆云起不会就此罢休的。”
檐下笼中传来啾啾鸟鸣,那只被徐君月从安北都护府带回来的鸟雀儿正在杆上一蹦一跳,扒着小脑袋往徐君月房间看。沈行舟迈步过去,才发现她的笼子外面被人别上了,以往都不会的,便抬了手将笼门打开。
不过刚拉开个缝,那只鸟雀就冲了出去,向着徐君月的房间飞去。
沈行舟跟着鸟雀儿一起走进了屋子,他绕过屏风,此时徐君月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像是做了噩梦。他将手探进被衾,握住了她的手。
“陆云起!我要杀了你!”徐君月一声吼了出来,双眼一睁,胸腔大起大伏,发丝黏在了额上。待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
“阿月。”沈行舟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唤她。心中暗忖:果然,是陆云起。她今日见到的那个黑影,是陆云起。
徐君月坐了起来,将手插进发中,撩起了挡住视线的发丝,回道:“沈郎。”待她整好情绪,才发觉对方未再说话,她抬眼望去,那人竟已将外袍脱了去。
“阿月今日可要留我?”沈行舟看她正盯着自己,询问道,认真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来玩笑的意思。
“沈郎,今夜。”徐君月话还未吐完,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我虽然不知道你今夜经历了什么,可我希望在你害怕时,我能陪你,你不说也没关系。”沈行舟,跪在塌沿儿上。徐君月闻着他身上的瑞龙脑香,心静了不少,只得点了点头。
那只鸟雀儿见徐君月已醒,便落到了屏风上,歪着脑袋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徐君月瞟了眼将息的烛火,便合上眼,将头埋进了沈行舟的胸口。而沈行舟看着眼前人,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想起刚刚徐君月那般样子,心中颇为不安,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关键,到底是什么?阿月一定不是因为陆云起出卖她,才致这般仇恨,一定是有别的事。
“沈郎,你睡不着?”徐君月似乎察觉到了沈行舟心中的不安,出言问道。
“被你发现了。”沈行舟扬了扬唇。
“是在担心我吗?”徐君月眸光闪烁,她爬了起来,发丝顺着她的肩颈散落,扫在了沈行舟的眼前,他咽了下口水。恰好被徐君月捕捉到,她近了近身,身上幽幽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孔。
“啾啾。”徐君月目光未移,喊了声。似乎那只鸟雀听懂了,十分知趣,顺着掩上的窗格飞了出去。
“沈郎,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了。”徐君月话落,手指顺着沈行舟的手臂探了过去,十指紧扣。
沈行舟看着徐君月的眼睛,她离得很近,他甚至能在那里面看到自己。他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火,越烧越旺,将他的理智烧的噼里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