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了，这膳可是坏了？”香岑咬着肉，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又摸了摸五彩花釉的汤盆儿，还以为是凉了，入口发腻，但是指尖儿落上去还仍有温热。
“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徐君月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了下去，缓缓道。
“这两天儿一直有雨，姑娘该不是着凉了罢？”香岑猜测道。
“可能。”徐君月也点了点头，又道：“许是我没得心情罢。”
“姑娘还是不要自乱阵脚，待明日见过相爷再说罢。”香岑安抚道，自己夹了几筷子，吃得喷香。徐君月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便起身回了房间。“姑娘，你不再吃些了？”
徐君月没回话，身影落寞，最后消失在了一丛月季中。她缓缓踱步，每一步都甚觉沉重。她看着自己的房间，窗格透过了莹莹烛火。以往沈行舟经常站在那儿，笑看着她，偶尔会摇着扇，扇坠儿的丝绦会荡来荡去。
似乎明明一切都未变，可是她的沈郎，就是不在了。
心中的防线一旦崩塌，眼泪便如滔滔江水而涌。徐君月喉咙一哽，她的抽泣声荡在院子里，啾啾似乎感应到了，飞了过来，落在她脸上，用小小的脑袋蹭着她。
徐君月再也忍不住了，失声通哭，蹲在地上抱膝，而后咚地一下，便坐到了地上。
若是沈行舟看到，定然会上前关切地问她怎得了，眉头也会皱成一个川字。可是如今回应她哭声的，似乎只有了从叶间穿过的风。
那么微弱，叶子也只会微微晃动，甚至声响都没有。
忽地，房顶瓦片儿松动，一声脚步响起。徐君月抬头，就见一个黑影落了下来。她顾不得擦泪，双手架到胸前，摆出防御姿势。
“姑娘，莫慌，太子殿下有请。”那黑影先行了礼，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太子殿下，可有交代什么事？”徐君月忍住哭腔，抬手抹了抹眼角儿。心中不禁冷哼，太子殿下此时而来，能有什么好事？
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太子殿下，只吩咐了一句话儿：若是姑娘还想见沈大夫，就一定要走一趟东宫。”
闻言，徐君月一下捏紧了拳头，腕上的筋骨显露。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沈大夫南下巡视，以及调查姑娘与陆云起一案之事，皆由东宫，全权负责。”那黑影蒙着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话尾的轻笑已然代表了一切。
沈行舟落得如今这般地步，东宫指不定怎得敲锣打鼓呢？如今他们负责此事，那估计沈长赢后槽牙都要笑掉了。
徐君月咽了咽口水，心想，圣人就是圣人，对谁都这般不留情面。只要他想，他便一定能做到。若不是看在了沈郎是他爱子的情况下，恐怕今日便身首异处了。
如今，再不愿意去，也得去了。
徐君月只得开口道：“那就烦请郎君带路罢。”她临行前瞄了一眼天儿，今日月色有些朦胧，薄云缭绕，看不太真亮儿。
也不知道此行一番，她会面临什么？
可还能见着明日的太阳？若是要她选择自己独活还是沈郎活，她一定会选要沈行舟好好儿活着。
东宫威严不输皇宫，漫漫烛火从正门儿一直亮到了后院儿，侍从守卫时不时与徐君月擦肩而过。她捂了捂胸口，沈行舟的那封信还在，一想到这个，便不怎么慌了。
也不知沈郎那景致的独到见解可是随了陛下，沈长赢院儿中的景致也颇好，亭台流水，花榭楼阁，入眼的一草一木皆恰到好处。
徐君月深吸一口气，恰逢穿过花园儿，一阵花香直入肺腑，竟一时间堵满了她的喉咙，有些喘不上来气儿。
沈长赢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他面前的字画已是铺满了案几，墨迹还未干。案几旁还站着一个姑娘，衣衫单薄，浅色的裙袍上透着粉/嫩的肤色。
她一手拂袖，一面捏着墨条儿，一面带着羞赧的笑一点点磨着，沈长赢端了碗儿水，眼看着那姑娘，缓缓添进砚台里。
徐君月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难堪入目，她恨不得把眼球摘下来揣袖子里。
“你先回。”沈长赢向前凑了凑，用鼻尖儿划着那姑娘的粉颊，吐着话儿道。气息打在那姑娘的颈间，惹得她花枝乱颤。
徐君月实在是没眼看，便低头望着案几下的影子，抬手插礼，直到那姑娘关了门儿，她才缓缓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徐姑娘，免礼罢。”沈长赢面儿上恢复了常色，又执起了笔，笔头儿用力按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色。用力一划，洇透了的纸面儿顿然间出了个窟窿。
他抬头，问道：“姑娘，觉得本王这一笔怎么样？”
徐君月不知道沈长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无论她答好还是不好，都会送命，便只得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太抬举君月了，连书都未读过的人，又可知书法的好坏呢？”
“若，本王非教你回答个好坏呢？”沈长赢将那张纸扔了下，一角儿落到了砚台里，一下便洇黑了。
“太子殿下实在难为君月了，品鉴不出来便是品鉴不出来，若是非要答个好坏，那不成了欺君之罪了？”徐君月已久摇着头。
“姑娘，伶牙俐齿。”沈长赢甚绝无趣，他绕开案几，缓缓踱步。
徐君月不敢抬头，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直打鼓。若是沈长赢忽地拔出一剑刺向她，她可有把握避开？
此时她已是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立马做出反应。
“徐姑娘莫要这般紧张，我又不吃人，有何可怕的呢？”沈长赢看着徐君月绷着身子，便出言让她放松。
“太子殿下气势慑人，天家威严，君月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徐君月谨慎道。
“徐姑娘这般就没得意思了，若非要论个亲疏辈份，本王还得喊你一声嫂嫂。若是沈行舟未被北雍掳去，我可能还得唤你一声太子妃。”沈长赢绕着徐君月踱步，上下打量着她。
“不过这世道就是这番不讲理，无论是昔日颇得父皇宠爱的皇长子，还是曾经荣光加身的沈大夫，如今皆是。”沈长赢顿了顿声，附耳而来，一字一句道：“阶，下，囚。”
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