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母妃。”
侍女忙过来小心阻拦,“殿下,娘娘正在作画。”
她们都是惯伺候萧昭容的,知晓她的习惯,主子作画是不允许外人打扰的。
长平公主脸色一沉,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滚。”
她撩起袍衫,匆匆跑进书房里。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的母亲仍然在书案上作画。
“母妃!”
萧昭容手一顿,笔尖上的墨滴在画纸上,顿时晕染开来。她面不改色地提笔,寥寥几笔将其改成一朵荷花,而后放下笔。
她掀起眼皮看着长平,目光冷淡:“小小年纪,越发张扬,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来,长平自以为已经习惯了萧昭容的冷漠和固执,可是每次面对,依然觉得很是伤心。她昂着头,袖子下却攥紧了手,说话也恶狠狠地,“我有娘生没娘养,哪里有什么规矩?”
萧昭容脸色大变,下意识把手挥了出去,胸口起伏不定:“滚。”
长平这个年纪正是要脸的人,面上难堪,怒道:“你让我来我还不来呢?”
说完,她跺跺脚气地跑出去了。
一群宫侍们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萧昭容并不受宠,可后宫本就没有受宠的嫔妃,长平公主又是景熙帝膝下唯一的女儿,那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因此宫侍对她很是看顾,不敢出一丝差错。
可她穿着男装,跑地利索,边跑边冲着后面的奴婢大喊:“不准跟过来。”
一众宫侍不敢违命,只得远远跟在后面。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这会又飘起了淅沥小雨,渐渐打湿了长平的衣衫。
她流着泪,闷着头朝前跑,一不小心滑脚摔倒在地,整个人摔倒在了水坑里,膝盖也一阵疼痛。
很狼狈,很可怜,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动弹。
“哎呦,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营营正巧路过,忙匆匆走了过去,撑起一把伞遮在她的头上。半蹲下来,细声道:“公主,地上凉,奴婢扶您起来好不好?”
长平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营营?”
“哎,奴婢在。”营营笑了笑,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他伸手搀着长平起身,“公主是来见圣人的么?”
长平四下环顾,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孔子庙附近,这里离景熙帝所住的寝宫很近。
大约是头有些发晕,她莫名地没有反驳,于是营营便领着长平公主回了甘露殿。
大概是突然换了新地方,丑奴有些反常。平常她大概亥时就睡了,昨夜一直哭闹到处看,到丑时才被乳母哄着睡着了。睡了一会,结果寅时就醒了,睁眼就开始哭。
乳母谨慎,没办法只能来寻徐氏。
徐氏怕吵醒景熙帝,去了侧屋,将丑奴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哄着。好不容易又哄睡着了,报晓鼓声又响了...她被折腾地眼皮都要睁不开了,等把丑奴抱给景熙帝后,自个儿回屋补眠了。
这会儿,殿中只有景熙帝和丑奴在。
虽是休沐,百官休假,但是景熙帝仍有许多政务处理,因此便让营营去两仪殿抱来些奏疏批改。
丑奴就被放倒在景熙帝跟前的榻上,她头带虎头帽,身穿圆领衣,眼睛又黑又亮,越发可爱漂亮了。只是景熙帝并不常陪在她的身边,丑奴对他基本上没什么印象。每次见他,都要瞅着看好久。
这会也不例外,乳母开始辅助丑奴做一些简单的肢体运动。她玩闹了一会,累地趴在床上,然后一双眼看向景熙帝。
景熙帝几次回头,都对上了那双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丑奴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孩子,只是长相大多随了她的母亲。
景熙帝放下笔,转过身去坐着,微微俯身:“看朕做什么?”
小孩子连翻身都要辅助,更别提吐字了,说话也只是呜啊呜啊,大人听不懂的。
他忍不住笑了。
丑奴瞅了他好一会,伸出手,一巴掌抓了上去,力道还不算弱。好在她还没长手指甲,不然都会抓破旁人的脸。
景熙帝微微蹙眉,啧啧出奇。“脾气还不小。”
复又一想,徐氏的脾气上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倒真是都随她了。
长平公主湿哒哒地走了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父皇,又有了其它的女儿。那一刻,明明屋里虽生了炭盆,她却好像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阴寒的刺,将她裹个密密麻麻。
景熙帝看着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目光沉沉:“你身边的侍女呢?就这样伺候你的?”
长平不安地动了动冰凉的脚,“不怪她们。”
他揉了揉酸胀的脑穴,“营营,去给公主换身衣服,再煮点去寒的汤。”
长平惊讶地看着他,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不曾见过景熙帝如此温情的一面。她就这么晕乎乎地跑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的衣物,而后坐在了景熙帝的面前。
两人对视许久,彼此无言。
景熙帝难得有些尴尬,轻声道:“用过膳了么?”
长平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唤人去上了一些吃食。
长平的规矩学得不错,用膳举止也很优雅。她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不再动了,而是转头看向榻上的那个小孩子,直言道:“父皇,他是二弟么?”
景熙帝摇摇头,面上忍不住带了些温色,“是你的二妹。”
他细细看着长平,轻声道:“你今日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长平眼眶立刻红了,泪光盈盈:“父皇,母妃为什么不喜欢我?太后娘娘也不喜欢我。”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父皇,你为什么也不喜欢我?
景熙帝一怔,察觉到一些命运的轮回感。若干年前,他登基那日,太后爆出身孕的时候,心中也是像长平这般,有些难言的委屈。那时,他们还是有些微薄的母子感情,只是后来都被消耗掉了。
如今,他的女儿,也有了类似的委屈。
这一刻,他真得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