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升打从接到赵璟的密信来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
下属询问是否要大宴款待,秦升一口回绝。他知道赵璟最厌恶骄奢淫逸之人,更不好表面功夫。
信上说的模棱两可,显然是不想旁人看到,兖州并非回京必经之路,赵璟定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
天刚破晓。
秦升起了个大早,等到赵璟的马车一到关内他立刻整装出城迎接。
回到司马府,屏退左右,只余下赵璟和秦升二人时,赵璟才开口:“圣上突然下旨命本王与匈奴休和,已经派了和谈使前往西北。”
秦升面露疑色。
大召与匈奴打了三四年,死伤不计其数,忽然说不打就不打了?
“莫非是因为武王?京中隐约有风声,似乎是与……”
赵璟:“有传言武王意图谋反。”
秦升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武王殿下宅心仁厚,对朝廷尽职尽忠,绝不可能谋反呐!”
“幽州独揽一方,财力雄厚,而且与外邦接壤,武王一旦谋反,京中难有还手之力。皇上能不忧吗?”
“所以圣上打算止远水救近火?”秦升总算明白了赵璟的来意,他曾是武王门生,与武王交往甚密,与武王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赵璟陡然回过身来:“可是如果,武王没有谋反呢?”
秦升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
赵璟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此信本王要你亲自去一趟幽州交给二哥。本王怀疑有人从中挑拨,诬陷二哥谋反,只有你说的,二哥才会相信,记住,万不可让旁人知道,否则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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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赵璟从书房出来,乍见到潋滟的亭中湖水有些晃眼,他伸出手挡在眼前。
不知为何,他近来总觉得阳光刺耳,对阴暗的地方反倒待的舒服,身体也本能地放松,像是习惯了不见阳光的地方。
赵璟莞尔一笑。
怎么会呢?
他在西北时,终日在酷日黄沙底下骑马征战,怎么会见不了阳光?
从指腹间,赵璟瞥见对岸的卫五和十八正在练功。
十八第一次扎马步就扎得稳稳当当,卫五难掩赞许的神色。
赵璟收回视线,宽大的袖袍垂下,拇指和食指慢慢摩挲着。
“马步扎的不错!我记得你说你从来没有练过武功?”卫五低声询问。
他方才不过师范了一遍马步的正确姿势,十八便能轻而易举学得有模有样,仿佛做过千百遍那般熟练。
十八神色不变:“以前......看那些马匪练过。”
卫五瞬间想起十八说过她全家都是被马匪杀死的话,噤了声,朝十八投去可怜的神色。
夜里,卫五原封不动地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赵璟。
“主子您猜的没错,她有底子,虽然有底子但身子羸弱,坚持不到半炷香,马步就扎不动了……她说,是看那些马匪练过。”
赵璟笑道:“你觉得几分真几分假?”
卫五直言:“她言语不出错,关节的反射弧却不会骗人。”
他在教授那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时,十八几次手脚先行,分明早就熟悉地练过。
“是了,她处处都是问题,该说派她来的人过于自负还是故意送个靶子给我们?”香炉里的香换成了赵璟不常用的木樨香,赵璟想起在马车上十八为他按蹻。
“她长得分明是外邦人的模样,却又知礼懂礼,言行举止都是在中原长期生活过的痕迹,又说遇到了马匪......”
这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假的?还是说……全部都是假?
赵璟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想知道十八的背后究竟是谁,那个人又究竟想干什么?
赵璟敲一敲桌面。
“她既然要学武,自然要跟上进度,王府不养吃白饭的。”
卫五眼皮一跳,低下头去:“卫五知道。”
“三个月内,本王要看到成效,她刚毅坚韧,本王对她期待颇深。”
卫五听懂了赵璟话里的意思,目光忽明忽暗:“属下不会拿一般的训练来训练她,对她自然要严厉些。”
赵璟不咸不淡的寥寥几个字,就交待了十八接下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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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京中。
魏管家上下张罗,将整个王府打扫的焕然一新。
一早赵璟的车队就进了京,但没先回王府,而是弯道直接去了宗□□。
赵璟眼下树大招风,方方面面都得做全乎,不能给人落下把柄。待到在宗□□登记入京,又交纳了兵册,到未时三刻才抵达王府。
王府的人从正院门口围着照壁站了一圈,等着迎接。
小主子离京三年,府上有些新来的下人还没见过自家王爷长什么样子。
京中富庶,茶余饭后的谈资数不胜数,其中就有他家王爷,听说是个杀伐果断的宽肩大汉,年仅十七身长三尺,所到之处贼人皆闻风丧胆。
她们都脑补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彪形阎王,驾着十丈队,敲锣打鼓地从北大门大摇大摆地回府,可等到五匹马伴着破落的中型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长途奔波的马匹颓靡不振的,耷拉着眼皮卧在地上,后排一众新来的下人都傻了眼。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什么高三尺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芝兰玉树,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
不说是将军,说他是个读书人也有人相信。
几个新入府的丫头不免想入非非。
这靖王爷,母妃只是个宫婢,背后没有家族倚靠,但对她们这些奴才来说,绝对是顶个的好去处,哪怕只是做个通房,下半辈子亦能衣食无忧。
赵璟下来之后,马车里又跟下来一个人,束着头发看上去是女子,穿的却是男子的衣服,看上去豆丁大小,抱着把佩剑倦容满面,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惦记着站回随行侍卫里。
一行人进去之后,家丁才跟着进去。
魏管家领着十八去后院,府上的家丁护卫大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