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赶过来的时候,十四正巧被撂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满面愕然。
刚刚那丫头就一眨眼的功夫,也没见她使多大劲儿,他眼瞅着墙上那只鸟扑棱一下飞起,他跟着摔到了地上。仔细一琢磨,十四琢磨出来了,他虽然被撂倒在地,后背却不怎么痛,十八用的是巧劲,她瞅准自己下盘不稳的空荡,稳准狠。
所以说,他是被自己给打败了。
不仅十四震惊,老八也扬起了眉毛。
没想到十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当真有几分能耐。
不打不相识。
十四搭在十八肩膀上,神采飞扬地问道,“你方才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绽的?真是奇了!”影卫里,只有资历最老的卫五说过他下盘不够稳当,他与十八第一次打照面,十八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嘴上没明说,实则是认可了十八。
“仔细看看,能看出来。”
十八声音不大,但是坦荡并不扭捏,十四越发舒坦。
他最怕女儿家的忸怩,当然了,除了阿谷!
十四性子莽撞,但在要紧的事情上也知道轻重,比如被比自己小四岁的姑娘撂倒这事,实在不光彩,足够他提起嗓子眼,审视自己的毛病。
那之后几天,十四越发勤地往花房跑。
他跑的勤了,自然也就发现五哥压根没怎么教导十八。十八是个有天赋的,自己耍练也能耍出门道来,看的十四越来越佩服,也就不奇怪初次照面十八就能看出他的破绽。
十八在院子里练功,十四靠在花架子边上,懒懒地翘起腿来。
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话,十八只“嗯”“好”地偶尔回应一两句。
十四:“有人说过你老成没?”
十八:“......”
“真奇怪了,我老觉得我们像认识似的。”十四说笑道。
他挺喜欢十八妹子的,十八说话如沐春风,也不会像六哥那般爱说教。
正在练功的人停下来,眼圈慢慢泛着红晕。
十四眼尖地瞧见了:“唉?你咋了?”
十八扭过头去:“眼里进了沙子。”
“我才说你老成,果然还是女孩子,哈哈哈哈......”十四笑道,“哎!他们说你是从西北跟过来的,真的假的?你没觉得水土不服吗?”
他初到西北时,那里早穿皮袄午穿纱,正午酷日当头能晒掉一层皮,夜里又能把人冻成孙子,黄沙漫天,视野所及之处皆是雾蒙蒙的一片。
十八:“我从前在中原待过,我娘是幽州人。”
十四想到什么也不遮遮掩掩就问了出来:“幽州离西北也太远了吧?你娘怎么跑到西北去了?”
“我们举家迁往凉州,在路上遇到马匪抢掠,全家遭马匪杀害,我个头小,躲在马车底下装死才逃过一劫。之后我掉进河里,又遇上洪水泛滥,大难不死,被卷到了燕不回。不过我运气好,讨了几天饭就遇上了王爷。”
凄惨的经历被十八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是多年以前的旧事一般,直听的十四目瞪口呆。
想他全家遭受不白之冤,被贬去西北,他浑浑噩噩足半月之久,便是如今,每每想到便心头火气,郁闷疝结,再比对眼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十八,十四顿时自愧不如。
“原来你同我一样没了家人,这样吧,以后你叫我哥,我叫你妹,我罩着你!”十四爽朗地拍了拍胸脯。
话说出口,面前的丫头却低着脑袋没反应。
十四:“怎的,你不愿意?我可不轻易收妹妹,你占了大便宜呢!”
十八连忙抬起头,眨眼间,竟是又红了眼圈。
“愿意,愿意的。”
十四心喜,拉着十八就了拜把子。
美人蕉葳蕤,月影徐徐洒在地面上。
“妹妹?”
赵璟坐在躺椅上,端起手边的茶碗,沿杯壁吹了几口气:“随他吧,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先身上的矜贵还留了几分,想一出是一出。”
当初詹恭孝于他有恩,圩尾坡一战,詹家更是因为为他说话被奸人诬陷锒铛入狱,詹家蒙冤的时候,他人在西北,帮不上忙,后来詹家满门抄斩,旁支子弟被发配西北,他为了报恩将詹恭孝的儿子收到手下,也就是如今的十四。
十四师从他父亲,廷尉司亲兵营统领,武艺精湛,性格是鲁莽了些,但在大事上从未出过错。
“而且,他还算做了件好事。”
老五:“属下不解。”
赵璟:“那丫头是打幽州来的,皇帝要办幽州的档口,她恰好出现在我们眼前,未免也太巧了。”
顿了顿,赵璟阴恻恻地吩咐道:“老九还在幽州,让他查查。”
“是。”
夜里,赵璟出了房门来到院中,绕着池塘踱步。
他的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对外仍是说身子羸弱,卧床不起。
王府内外眼线众多,夜里独处时,他才有间隙缓一口气,顺带在心底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
“王爷?”
身后不防出现一道惶恐地声音,眨眼间赵璟拧起眉头暗自咒骂。
他一时出神,竟然连有人到身边了都没有察觉。
赵璟掉头看去,月色下,十八熊抱着个大大的麻布袋子,举累了就举在头顶上。
“嗯。”
赵璟没有与她多言,扭头就走。
身后的人没有追过来,赵璟疑虑心起,停下脚步往回看,十八蹲在池塘边的空地上,麻布摊开,里头全是黑压压沾了水的小颗粒,像极了平时吃的大米。
十八认真地忙活受伤的活,动到手腕上的伤口处时,眉间微蹙。
白天拽十四那一回虽然使的是巧劲,但十四到底是个大男人,重量不是开玩笑的,她拽的那一下加重了手腕上的伤,这下至少五六天拿不了剑了。
思及此,十八喟叹出声。
“在做什么?”
十八被突然出现在耳旁的声音吓得双肩一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