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在书房待到日落西山才从书房回去,他满身的墨汁味,怕十八觉得难闻,特地换了身衣裳。
他进屋的时候,十八正在看书。
说是看书,其实是看画。
十八不识字,她手上捧着的是赵璟怕她无聊,给她搜罗来的小人画。
她正看到兴头上,大腿突然被人按住,下意识地要抬腿去踢人,那人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轻易就给压住了。
“怎么?还要打人?”
不轻不重的戏谑传来,十八才意识到压着她大腿的是谁,她放下书,目光撞进赵璟的笑眼里。
“十八知错。”十八往后一缩,大腿被赵璟按着,哪儿都去不了。
“我们俩生分什么,这么怕我?”赵璟故作严肃地说着,按在十八腿上的力气却没松开。
十八羞赧道:“不怕。”
“真不怕假不怕,叫声来听听!”
十八脱口而出:“王爷。”
“嗯?”赵璟眉头一扬。
十八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
小字都是亲近之人说的,她算什么亲近之人呢?
“说不出来?”赵璟靠近了些,凑到她面前,“难不成忘了?”
十八摇头。
“那就说。”
“瑾瑜......”字在嘴里嚼着,十八生怕咬碎了。
“再说一遍,连起来。”赵璟听的心痒痒,也不觉得厌烦,逗弄十八是件有意思的事,比玩弄权术,勾心斗角有意思的多。
“瑾瑜。”十八避开赵璟的同时叫出了声,她声音又软又轻,赵璟忽而就愣住了。
心里发热,赵璟睁了睁眼睛,低低“嗯”一声,接着将十八搂进怀里慢慢抱着:“以后就得这么叫,多叫两声,我喜欢听。”
十八咽了咽口水,别扭得很,对赵璟执着于让她叫小字这件事很费解。
*
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两个官员被调派地方府下任,薛邈面若死灰。
“皇上莫名其妙下派两个我门下的官员,难道出了什么事?”薛邈捏着杯壁,指尖发白。
孙大人:“靖王白天入了宫,会不会是他对皇上说了什么?”
薛邈的话刚落下,下人带着苏博海的密信来报,薛邈接过密信一看,大惊失色。
“大人,信上说了什么?”
薛邈将密信丢进灯笼里烧掉。
“苏博海说,赵璟抓到了下毒之人,那人招认是我指使的。”薛邈回过头来,朝下人招呼,“薛安,快去柴房看看!”
孙大人想问什么,薛邈伸手制止他,孙大人知道薛邈现在没有回答他的心情,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不一会儿,薛安跑进来。
“主子,人还在柴房里。”
薛邈眼珠子转悠,片刻后拍了一下案台:“好啊,赵璟这是诓我呢!”
孙大人这才快步上前:“大人何意?”
薛邈恶狠狠说道:“下毒的张大在我府上待的好好的,怎么就被他赵璟抓到了?他们是找了替死鬼糊弄皇上呢!”
“大人何不将计就计把张大交上去,反告赵璟欺君之罪!”
“不妥,”薛邈压着嗓子说,“皇上已经下了旨,此时再将张大交上去无异于打皇上的脸,更何况,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苏博海给我传信吗!”
“皇上知道?”孙大人错愕不已。
“皇上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下派了两个我门下的官员,明面上是给赵璟一个交待,暗中想借机敲打我,提醒我做事要小心,别再叫赵璟抓到把柄。”
这个哑巴亏,他是不吃也得吃!
薛邈在心里将赵璟又恨上几分,原本以为是个不入流的,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手段。
·
京中的秋末来势汹汹,一场大雨骤降,浑天的凉意四处乱窜。
太子从岭南办事回来,从清早开始,街道上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仪仗从长街头排到了长街尾。
有心人拿这件事和那日赵璟回来时的冷清作比对,很快在官员权贵间传开,成了笑柄,没两天就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传到了赵璟耳朵里。
听到消息的赵璟只是笑了笑。
若他尚未恢复记忆,只有十七岁心境,的确会因为这些讥讽在心内愤慨盘算,将这其中龃龉的官员一一划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两辈子挟势弄权,这点小事,掀不起他心里的波澜。
湖中小舟轻泛,岸边画舫内欢笑声不绝于耳,仔细听来都是熟人的声音,赵璟端坐品茗,隔着帘子指着对面一艘红头翘舟。
“那是谁家的船?”
船夫回答道:“是许家的,许家庶子和嫡女在上头。”
“噢?”赵璟玩味提了提眉梢。
巧了。
岸边画舫上,几个世家公子左拥右抱,莺歌燕舞,好不欢乐,唯独薛嵩身边空无一人,坐在边上喝闷酒。
陈苓业揶揄道:“薛兄,静了心了?”
“他哪是静心,是见色起意,刚刚远远瞧见许家的嫡女许烟雪了,身姿窈窕,绿腰细柳,京中第一美人当之无愧啊!”旁人替薛嵩解释说。
薛嵩哼哼两声:“别说许家嫡女,就是皇上的女儿,本公子只要看中就能娶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画舫中竟然无一人变脸,反倒迎合着说笑。
话没说上两句,小二进来送上帕巾。帕巾上绣了兰花,一看就是女子的贴身物件,指名道姓要给薛嵩。
陈苓业:“呦吼,薛兄,艳福不浅啊!”他转头问小二,“谁让你送来的?”
“回贵人的话,是许家的小姐。”
薛嵩微微一愣,卷起那帕巾孟浪地放在鼻尖轻嗅,得意道:“本公子说什么来着,就算是公主,我也娶得,哈哈哈哈哈!”
另一头,赵璟手中的茶杯空了,下人正好回来。
“王爷,东西送过去了。”
赵璟:“他们怎么说?”
下人将他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赵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