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毕竟是一国的王爷,此事就算牵连甚广,皇帝也没有交给廷尉司去处置,而是将人带到了大殿上。
偏殿的布帘后头,十八被安置在此处,冷风不断地往房间里灌,十八却没让人把门关上,抱着汤婆子安静坐着。
她只要知道赵雍最后的结果就成,她相信赵璟断不会骗她。
苏博海守在一旁:“公主殿下还有什么需要,虽是吩咐奴婢即可。”
“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咳咳,劳烦公公,公公可以去办自己的事情,不必在这守着,我自己无碍。”
苏博海隔着帘子,对着里头的人说:“公主殿下此言差矣,天大的事都没有殿下尊贵,况且皇上的命令奴婢不好违背。”
帘子里的人没再说什么,偶尔从里头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这位女金公主等待此处是皇帝应允的,至于派他过来,苏博海当然不会以为只是让他过来伺候,而是要他看着这位公主殿下。
毕竟是赵璟的人,皇上不放心情有可原。
苏博海是个人精,在他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是骄奢矜贵的性子,故而他没有寸步不离,而是默默退到外殿。
大殿上,赵安楷看着太子交上来的奏折,淡淡道:“你此行辛苦了。”
太子叩首道:“儿臣只愿不负父皇所托,奏折已经详尽武王所犯罪责,他在幽州私办铸币厂,私自开采矿石,铸造□□,巧立名目,以官银调换□□,通过通商贸易,将□□流入多地。”
赵安楷微微颔首示意,太子也不气馁,反倒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比起被皇帝关注,不冷不热反倒好些。
皇帝看着底下的赵雍,说道:“赵雍,人证物证具在,你可认罪?”
赵雍面色不改,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早就猜到自己是被人盯上了。
从赵璟到幽州开始,贾协府上的官银失窃,他被逼无奈遣散铸币厂,到如今还是被人找到蛛丝马迹,只能说,时也命也。至于赵璟是不是和赵安楷沆瀣一气,联合起来算计他,他就不得而知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本王认罪便是。”铸造□□罪不至死,顶多被幽禁,待到他寻到合适的时机,还能东山再起。
赵安楷冷哼道:“幽州偏远,没想到因此让你生出了邪门歪道,朕对你真是失望至极。”
“武王其心不正,贪婪过枉,贬为庶民,缴收家财,押往通州府寮,相关人等一律发配边疆。”
薛丞相见机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不妥。”
“何事不妥?”皇帝问道。
薛丞相:“此案牵扯甚广,数额过大,只是小惩恐怕不足以大诫。”
朝野众人低头附耳,不敢多言,薛丞相的意思未必不是陛下的意思,谁都知道陛下一直对藩王心存芥蒂,这个芥蒂到底有多深,是仅仅介怀还是恨之入骨,没人知道。
就在此时,程太尉也站了出来:“臣附议,武王远在幽州,可以需要这么多的银两?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赵雍笑道:“君子爱财,有何隐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中书令道:“臣斗胆,武王居幽州多年,并无越矩,反倒对两国通商有功,功过相抵,何须闹的如此难看呢!”
接着又有几个朝臣站出来附议。
皇帝默默将几人的发言记在心里,他的确想要杀了武王,奈何武王善于伪装,一直声誉不错,他不好单单因为此事杀了武王。
皇帝看向赵璟:“靖王,你怎么看?”
赵璟看似踟蹰万分,叹息道:“赵雍做出此等祸事,的确罪大恶极,但几位大人说的有道理,赵雍罪不至死。”
皇帝目光沉沉,心里就算不顺,也知道赵璟说的是对的,无奈道:“……既然如此……”
“慢!”
众人不解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竟是平日温吞的太子。
“太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问道。
太子正声道:“赵雍不仅是罪大恶极,而且是罪不容诛!”
话音刚落,底下议论纷纷。
一向不温和的太子赵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恐怕是知道了什么内幕。
“肃静!”
赵雍睨着这位自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侄子,微微皱眉,心中想过许多可能但又被自己一一否决了。
息慎部落已经尽数落网,鬼尔赤也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他通敌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他做事一向缜密,不会留下线索。
皇帝看了一眼赵雍:“太子,不可妄言。”
“铸造□□怎么就罪不容诛了?”有大人说道。
太子不疾不徐,回答道:“通敌叛国,算不算罪不容诛?”
“什么!”满朝文武皆惊。
赵雍瞪着太子:“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当然有!”只见太子朝手下示意,接过一打信封。
赵雍全程紧紧盯着那些信封,像是猜到那些东西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太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证据交给了皇帝。
“太子,这些是什么?”皇帝问道。
太子:“是赵雍与女金国息慎叛族多年联络的信件,上面正是赵雍的字迹。”
皇帝面色一凛,将那些信件仔细翻阅,的确如太子所说,信件上详细写了他们这些年的谋划,赵雍暗中为息慎提供银两和军备,鬼尔赤承诺为赵雍夺得皇位。
“岂有此理!”皇帝怒斥,“赵雍,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雍摇摇头,颓败道:“百密一疏……”
的确是百密一疏,他再怎么小心谨慎,毁掉了所有的信件,也没有想到鬼耳赤居然将这些信件保存了下来,成为指证他的证据。
赵雍被判了十日后处斩,他被压下去的时候,十八从偏殿匆匆出来,伞都忘了拿,仅仅披了一件袄子,拦在赵雍面前。
白雪大片大片地摧落,交织成茫茫雪顶,雪中矜紫的女子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像要看尽他狼狈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