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绫络向来孝顺懂事,她也想修习武艺,好为爹爹分忧。可怎奈她从小体弱多病,跟着士兵们稍加训练便累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几番努力下来,她依然射不中箭,挥不动枪,唯独短刀刀法学了个皮毛,但和人过招也只能勉强坚持两三回合,这常常令她沮丧不已。
杨蓬安慰她,不是因为她太弱,而是因为她的对手都是些雁行小伙。雁行军可是四府中公认战斗力最强的,输给他们没什么丢人的。这令绫络心里宽慰不少。
得知宝贝女儿习武频频受挫,夏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便劝她放弃修习刀法和枪法,而专注于精进骑术和射术。
夏泽告诉她,骑术乃是雁行府每个将士都必须学会的技能,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而射术不仅能够防身,还能用于打猎,到哪儿都不怕饿肚子。
夏绫络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于是,在爹爹和杨蓬的悉心教导下,绫络努力克服了重重困难,十八岁时终于熟练地掌握了骑马和射箭的技能。她甚至还学会了骑射,不过命中率欠佳。
时光若白驹过隙,小小的一对青梅竹马,终成为了一对璧人。
新婚之夜,剑岭关城墙上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照得暗夜灿若白昼。乐师们弹奏着融合了大兴与霜月王庭风格的曲调,时而慷慨激越,时而婉转悠扬。在场宾客们把酒言欢,载歌载舞,恍如重返昔日各族人民欢聚一堂的盛世荣光。
华美乐声中,醉醺醺的裴世勇按着杨蓬坚实的肩膀,大笑着说你这个“童养夫”终于熬出头了呀!旁边的夏泽大臂一伸将裴世勇擒住,拖着他往城下酒肆走去,并回头给了杨蓬一个肯定的眼色。
月光如霜,洒满了灯火辉煌的城楼。夏绫络眉染青黛,唇点朱樱,一袭嫁衣明艳如火,微卷的长发在晚风中轻摇,额前的红宝石透着月辉,一双清亮的眸子倒映着万般秋水。
杨蓬仿佛做了一个漫长悠远的梦,梦里是满天星河。
……
天昌十四年,玄帐王庭再度举兵叛乱,夏泽亲率雁行铁骑出关征讨。然而这一次,百战百胜的“雁行战神”却未能归来。
夏泽年事已高,却依旧保持着身先士卒、一往无前的作战风格,结果大意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于撤退途中身中流矢,不治身亡。
二十一岁的杨蓬强忍着悲痛,接过了夏泽的方天画戟,与裴世勇一起收拾残军继续作战,凭借过人的勇武与精妙的兵法助众人绝地求生,摆脱了危局。
在此之后,又经历了大小十余次战役,杨蓬最终大破玄帐军,阵斩玄帐大王爷,长驱敌众数百里。
经此一役,雁行铁骑名扬天下,杨蓬也因此成为了大兴国历史上首个以赘婿身份袭承爵位的总兵,此事又引得天下人争议不断。
毕竟,夏泽和杨蓬连姓都不一样,难道雁行夏家三百年的基业就要这样拱手让给关外难民出身的杨蓬?
无数流言蜚语如万箭齐发,指向杨蓬。夏绫络挺身而出,以夏家唯一血脉之名,替他尽数挡下。
夏绫络将之前父亲征战缴获的大量金银珠宝分给雁行家臣和士兵们,让他们全力支持杨蓬统领雁行府。
雁行人普遍性情耿直,他们本来就佩服杨蓬的辉煌战绩,再加上夏绫络的慷慨解囊,于是他们纷纷拥护杨蓬,尊称他为新一代的“雁行战神”。
在雁行府上下一心共同努力之下,国内对杨蓬出身的质疑声渐渐少了,多的是对杨蓬驱逐敌寇、保国安民的赞扬。
……
此后五年内,虽然关外依旧叛乱频发,但都被杨蓬迅速平定,雁行铁骑的名号在大兴国内越发响亮。
宣正四年春,郎鸿起义后不久,玄帐王庭在新首领萧重光的带领下,再度集结大军进犯雁行府西北边境。萧重光乃玄帐王庭和大兴混血,当年把夏泽引入陷阱正是他的计策。
得知了萧重光起兵,二十六岁的杨蓬即刻向朝廷请缨出关征讨。
对杨蓬而言,玄帐王庭杀了他的亲生父母,又杀了他的岳父夏泽,他与玄帐王庭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杨蓬率雁行军来到草原上,却发现与过往的敌人不同的是,萧重光作战风格甚是狡诈,进退拉扯,诡计百出,这使得这一仗一打便是一年五个月,至今未能分胜负。
杨蓬出征后,夏绫络每日早晚都会登上高高的城楼,久久凝望着关外大草原的方向。
然而春去秋来,朝朝暮暮,她等来的唯有晨晖和落日,以及剑岭关上年年如一日的猎猎山风。
每晚入梦前,夏绫络总会反反复复阅读杨蓬寄来的每一封家书。轻抚着书信上的字迹,她仿佛能看见夫君深夜在寒冷军帐中书写的身影,她悄然垂泣,泪湿枕巾。
……
时间回到宣正五年九月,夏绫络已经独自度过了她的二十七岁生辰。
这一日,夏绫络依旧早早起床,来到剑岭关城楼上默默等待。一阵晨风袭来,吹乱她微卷的长发。蓦然,她察觉到,今日的风似乎有些不同。
或许今日,夫君就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