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义愤之色：“哼，小女子真心为杨大人感到不平！那该死的贼教，竟用妖术害得大人功亏一篑！还有那自私自利的海陵府，接到天子后就自顾自地跑了，全然不顾杨大人还在岸边苦战。我们杨大人精忠报国，却遭受这般待遇，小女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攥紧了拳，脸上尽是惋惜与忿然。
“你知道在下的身份？”听闻女子称自己为杨大人，杨蓬眉宇微蹙，警觉道。
女子连忙摆了摆双手，解释道：“杨大人不必紧张，其实小女子是个江湖游医，听说京师这边战乱，就想着会有人需要帮助，这样也能赚到些钱。”
女子笑语嫣然，一双桃花瞳含情脉脉：“小女子来到京畿之后，便听说了杨大人的勤王义举，心中甚是仰慕，就想找机会帮一帮杨大人，能救一救杨大人麾下的将士们也好。没曾想，小女子竟这般幸运，救到了杨大人本人。”
杨蓬陷入了沉默，因为女子的话听上去颇有漏洞：敌军来势汹涌，河边炮火连天，她一个弱女子，就算真的是江湖游医，在这种时候来这边寻人治病赚钱，难道不怕被炮火误伤，或者落入贼人之手么？
杨蓬顿时明白，她一定是专程为了救自己才冒险来河边的。他虽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对此充满了感激。
“多谢姑娘相救，在下明白了。”杨蓬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家在何方？”
“回大人，小女子已经没有家了……”女子垂眸叹了口气，娇容变得黯淡。
“小女子姓沅，家住苍岭府浣花镇，乡人们都唤我沅姬。一年前家父家母、两个哥哥，还有家中亲戚们都命丧于教贼之手……那些挨千刀的恶贼，妄称只要归附他们的溟神便可以保平安，我父亲忠厚善良，误信了他们的邪，结果他们转眼就来谋财害命！先是杀了我的哥哥们，而后逼我父亲交出全部家财，还要非礼我……”
说到此处，沅姬眼角盈有泪光：“后来，小女子侥幸被邻居婆婆救出，可我的家人却无一幸免。几个月后，小女子辗转来到了海陵府，靠着一点浅薄的医术维持生计。”
她用红袖拂了拂面，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爹，娘，大哥二哥，我沅姬誓与那贼教不共戴天！只要我活着，终有一日，定会让那些恶贼血债血偿！”
说话间，沅姬面如寒冰，眼底尽是刻骨的憎恨与杀意，恍若腥红的罗刹，美艳而凄绝。
杨蓬仔细听着沅姬讲述着自己的身世，内心很是触动。因为战乱，多少人失去家园，漂泊流离。杨蓬自己也是孤儿，他的父母、养父皆亡于玄帐王庭之手，他又何尝不理解沅姬的苦与恨呢？
“沅姑娘，只要在下还有一口气在，定会为你和无辜百姓们讨回公道。”杨蓬出言安慰，语气坚定。
“多谢杨大人！”沅姬连忙欠身行礼，一对美眸中尽是感激之色，“小女子仰慕杨大人已久，今日既有幸见到大人，实乃三生有幸。其实小女子心底一直有个愿望，也算是个不情之请……”
杨蓬感到有些意外，道：“沅姑娘请讲。”
沅姬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女子早年便知，杨大人为国征战塞外，守护关内万千百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宛若暗夜中的流星：“杨大人如蒙不弃，沅姬愿意终生追随。”
闻言，杨蓬诧然：他与沅姬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却提出终生追随，实在教他心生困惑。
然而，他见沅姬目光真挚，神色恳切，不似一时冲动之举，倒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鼓足勇气做出的决定。
可杨蓬还是侧过脸去，冷冷回道：“你既知在下是谁，那你应该知道在下已有妻室。还请沅姑娘自重。”
“没关系的，大人…”沅姬神情虽有一丝落寞，但她依旧落落大方，“沅姬只想陪伴在大人身边，就算做不了妾，做个医女，或者做个侍女也好呀。只要能跟着大人身后，尽我所能替大人分忧，沅姬此生便已无憾。”她自顾自地说着，语气诚恳如初。
可是，杨蓬依旧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了她。不过，沅姬这番话令他觉得她的身世实在可怜，心中的怜悯之意更深了。
沅姬见杨蓬心如磐石，并无接纳自己之意，遂站起身，快步走出船舱，吃力地搬来了一个酒坛。接着，她又取来两个碗，回到杨蓬身旁，默默低下头，语调轻柔地道：
“沅姬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大人，但沅姬依然很感谢大人的理解与陪伴，蒙此厚待，亦已知足。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沅姬特意准备了上好的女儿红，想与大人把盏共饮。此外，我还新得了一支好笛子，想为大人献上一曲。”
杨蓬不忍再次拒绝，沉声道：“在下从不饮酒，还请恕我无法与姑娘共饮。至于笛曲，请姑娘自便。”
“好呀，那咱们不喝酒，只听曲儿，大人您可答应了？”沅姬眼波盈盈，满是期待之色。
杨蓬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多谢杨大人！”沅姬顿时展颜而笑。
她自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支玉笛，置于唇下，清亮的笛音随风扬起，在河面上徐徐飘荡。
杨蓬闭上眼，凝神聆听。
笛音渐起，初则清悠澹远，宛如朗朗清风吹拂松涛万壑。少顷，笛声陡转，变得沉郁幽绝，恍如凄风骤烈，寒雨凄迷。
杨蓬心神随之激荡，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童年的颠沛，养父的照顾，妻子的挚爱，士兵的拥戴，而后是玄帐王庭的箭雨，天溟教的雷霆，海陵军的炮火…
纷乱的思绪在他心头交织纵横，他感到愤怒、不甘、悲伤、痛苦，却无一丝后悔之念。自始至终，他坚定贯彻守护百姓的信仰，纵使千难万险，纵使遍体鳞伤，亦无半念悔恨。
红烛渐渐烧尽，天地之间只剩下微弱的星光。杨蓬在悠扬的笛音中沉沉睡去。
恍惚间，他听到沅姬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此破阵之曲，为杨大人践行。沅姬始终相信，杨大人定能铲尽天下恶贼，替受难之人讨回公道。沅姬衷心祝愿杨大人武运昌盛，前路顺遂。”
……
【三】
杨蓬再次醒来时，窗外晨光明媚，雀啭莺啼。海陵府渡口到了。
杨蓬询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