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宣正六年夏末,雁行府全境收复,冯越留守剑岭关,安潇义出关寻找夏绫络,其余众人班师回朝,商议待秋收之际再战苍岭,一举平定内乱。
陆凌峰以大将军之名奏请天子,对此战贡献卓著的雁行军和江都军大行封赏。
……
时光如梭,十月已至,沈清自请作为先锋,向郎鸿的叛军发起总攻。
战斗于苍岭府最北方的苍溪城打响。出人意料的是,双方阵中都出现了大炮这一重量级武器,两军炮火对垒,一时难分胜负。
据战俘所述,教军的大炮少部分是从靖海平原之战缴获的,而更多的是从外邦军火商处购入,沿着檀江偷偷运来的。
话虽如此,吴叶和赵汐心知肚明,所谓“外邦军火商”实乃陆凌峰的同盟,陆借他们之手将火炮倒卖给郎鸿,助教军提高战力。
同时,吴叶和赵汐早些时候也从云舒处得知了陆凌峰企图拉拢沈清,并赐予江都军火炮之事。二人得出结论——陆凌峰两头扶持,意图消耗各自兵力,从而坐收渔利。
……
秋风阵阵,吴叶与赵汐正在帐内商讨战略。
忽地,帘幕被掀开,一个橙黄色的窈窕身影提着食盒,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吴姐姐,汐哥哥,忙了一上午,都饿了吧,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月团!”
“哎呀,云姑娘怎么来了!欢迎欢迎!”“舒儿妹妹快快请坐。”
赵汐忙去烧好一壶水,吴叶泡好了茶,他们忙乎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歇下来,与云舒一起分享美味的月团。
三人小叙一番,吴叶拱手对云舒道:“往后还请妹妹多多留意沈大人的动向,如有情况请立刻告知我,绝不能让沈大人被奸人蛊惑。”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盯紧夫君,一有情况第一个告诉姐姐!”云舒用小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信心满满的表情。
“好妹妹,谢谢你。”吴叶轻轻摸了摸云舒柔顺的额发。
“姐姐最好啦!”云舒挽住吴叶的手臂,侧头贴在她的肩膀上,一脸甜蜜的微笑。
她看向一旁的赵汐,说道:“汐哥哥,不对,现在该叫你姐夫了!你们出去打仗,可一定要保护好姐姐呀!”
赵汐干了一杯茶,笑容明朗:“放心吧,舒儿妹妹,我会保护好你吴姐姐的。”
云舒看看赵汐,又看看吴叶,脸上洋溢着说不尽的欢喜。
眼前这一对曾被她极力撮合的璧人,如今终于走到了一起,云舒心中无比骄傲。迷糊的她坚定地认为,正是她牵就了二人的红线,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沈清之事暂且落定,赵汐和吴叶商议,此战集中火力对付郎鸿,待郎鸿势力平定,陆凌峰的同盟便又少了一个,未来对付陆凌峰就会容易得多。因此,此战对吴叶和赵汐来说至关重要。
……
苍溪城外战场上,虽然两军旗鼓相当,但因江都军战斗经验更胜一筹,再加上沈清亲自坐阵使得江都军士气大振,终于在满天炮火中艰难取胜。
苍溪城破,联军一路南下,进攻武平城。
【二】
武平郊外,山峦叠嶂,秋雨苍茫。
瑟瑟山风吹得秋草起伏不定,张烈率军行于深山幽谷间。
雨幕中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这里是张烈自小生长的地方,只是他早已没有家了。
苍岭府山岭众多,位于群山间的武平城地势较为低平,由于近几日炮火连天硝烟不断,大量热气流上涌,与秋季的冷空气相遇,天空渐渐被阴云笼罩,风刮得凛冽,不时,一场大雨簌簌落下。
清冷的雨水冲洗着大地,渗入荒芜的农田。如今,百姓留于过冬的庄稼早被被教军蛮横地收走,青壮男子被抓去充军,只留下老弱妇孺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这一路走来,大地满目疮痍,村庄凋敝破败,白骨横于郊野,望之令人痛心。
张烈失神地抬起头,仰望着阴云密布的苍天,这场凄凉的雨,让他再一次想起了何遇。
那些与兄弟们并肩奋战的日子里,何遇忧危积心,勤劳不怠,每日都会处理民间事务至深夜,比天子还要勤勉。
同时,何遇还常使用神器之力,召来甘霖消除干旱,疏浚河道灌溉农田,付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代价,只为让黎民百姓不受饥寒之苦。
可现在,因何遇施法得以丰收的田地又被战火无情烧毁,被铁蹄践踏,再次变得荒芜。何遇付出的心血被人肆意倾轧,一切成果付之东流,张烈内心悲愤交加。
枯雨凄凉,山风肃杀,寒气侵入肺腑。
张烈不禁想起,何遇遇刺那日也是个雨天,虽然祝菁菁告诉他何遇还活着,可直到如今,张烈也没能找到何遇的下落。
二弟…你究竟去哪里了?
不时,大军行经一座破败的村庄,一道人影拦住了张烈的去路。
这是一个高大精瘦的青年,模样二十岁出头,灰头土脸的,身上残破的教袍沾满泥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白色。此人看上去是个逃难的士兵。
“张…张大哥,真的你么!”
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张烈马前,哀声恳求道:“张大哥,求求您,救救我们全家吧……!”
未等张烈开口,一阵孩童的啼哭传来。张烈循声望去,不远处的破木门口,怯生生地站着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子,荆钗布裙,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女子不住地拍着婴儿的背安抚,然而婴儿却大哭不止,无论女子怎么哄也停不下来。
张烈顿时明白了一切。他翻身下马,吩咐副将:“兄弟,麻烦替我取米汤来,再来十斗米粮,给这位张兄弟。”
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张烈,而后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道:“多谢张大哥救我全家,我张虎这条命都是张大哥的了!”
张虎的妻子也抱着孩子跪倒在张烈马前,感激地低着头啜泣不止。
张烈连忙弯腰伸手将张虎夫妇扶起,心中却泛起苦浪。
眼前这一家三口,令他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阿凝、还有他们的越儿,只是这份多年来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