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子純感覺到有一雙手在觸碰她,觸碰她的頸脖、她的額,還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她勉力睜開眼睛,見到日影的光環下有個女子的臉龐,雖然看不清楚,但她覺得那個輪廓應該是個女子。她嘗試跟那個女子說話,可嚅動着嘴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女子的手指置於她的唇上,聲音傳入耳內:『別說話,留點力氣。』
子純聽話地閉了嘴。女子扶她坐着,然後吃力地將她搭在自己的背上,硬是把她背了起來。子純無力拒絕,只得任由她背着。她趴在那個女子的背上,感受着她背上的溫度。女子稍微站定,然後一步步蹣跚而行。
子純於朦朧中浮現出一些想法:莫非這個女子也中了毒?只是中的毒沒她深,所以還能行動?自己雖然不重,可人家也是個嬌弱的女子,現在連走路都走不穩,怎麼可能把她背出去呀?
『姑娘……把我……放下……』子純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並試圖掙扎着要下來。
『你別動!你不動,我們都能出去!』女子喘着氣低聲喝令她。
女子堅持着,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山路上,不時還碰撞到旁邊的樹幹。天上的日暈更偏了,繞過一棵棵樹木,走過一片片矮樹叢,感覺走了好長時間。子純微微張開眼睛,似見到不遠處稀疏的農舍,到山腳了吧?這時,女子再也支持不住,腿腳一軟,便跌倒在地上。
女子靠着樹幹喘息,子純仰躺在她身邊。似有了一點意識,四周的霧氣好像也消散了些。樹蔭下,子純把目光移向那個女子,一看之下令她大吃一驚,眼前這位救她一命的女子,不是別人,竟是楚言!
子純抬起頭,吃力地說道:『小主,怎麼是你?子純感激小主救命之恩。』說着,還想要行禮。楚言伸手摁住她。
『無需多禮,你先躺着……路遇危難,出手相救乃平常事,何況……你還是子繻的師妹……』
子純的腦子仍是漿糊樣,她口中喃喃自語:『是的……救命之恩,一句感謝怎麼足夠?小主的救命之恩……子純……銘記於心。』
兩人已沒有力氣繼續說話,這時路邊傳來幾個女子的聲音,吱吱喳喳的,不知她們在說什麼,她們過來把二人圍住。子純在迷迷糊糊間被她們送了去疾療院。
楚言和子純受傷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端儀王府和鍾陽侯府。端儀立即帶上隨從趕去疾療院。
至於鍾陽侯府那邊,鍾陽侯也派了人去探視打點。子繻剛好從魅界回來,便由他和六師弟前去探望子純。
疾療院裏,醫師給子純作了診治,因為不能判斷她中的是什麼毒,醫師只能用藥物給她做汗療。所幸這種毒不會立即致命,並且救治及時,子純在做了一次汗療之後就有了明顯的好轉,腦子終於能控制身體的活動了,意識也漸漸恢復清晰。
子純清醒後第一時間就想着要去見楚言小主,她要確定小主沒大礙她才安心,任憑其他人怎麼勸說,她都不聽。子繻見拗不過她,便用了一輛四輪車推她去見楚言。
楚言的病房。
房間裏的窗簾都放了下來,雪鹿星花在昏暗中散發着幽光,鼻子裏聞到的全是藥材的氣味。
端儀在病床邊給楚言整理枕被,一邊嘮叨着:『楚言,你做事總是這樣不顧後果,把我的話都當作耳邊風,萬一有個閃失,我問你怎麼辦?凡事三思而後行!』楚言慵懶地躺在床上,任由端儀在她旁邊擺弄。
『母親,我不是好好的嘛!你就別擔心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楚言道。
端儀還想說她,隨侍進來禀道:『郡王,鍾陽侯的兩個弟子,鍾子繻和鍾子純,來求見小主。』
沒等端儀說話,楚言已攔在前面說:『請他們進來。』
隨侍聞言出去請,這邊楚言又命人在床前設置一座屏風相隔。
子繻推着子純進來,見到端儀坐在屏風外,先行禮問了安,然後問起楚言的情況。
端儀眉眼間隱含憂戚,嘴上卻說道:『好多了,做了一次汗療,人已清醒,只是行動還不利索。她還在發汗,不便與你們見面,請你們見諒啊!』
子純聽她這樣說,窘迫得急忙擺手說道:『郡王言重了。小主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子純性命,子純感激都來不及。子純只是擔心小主的身體,所以特意過來探望。』
『子純,我沒事,你放心。』屏風後面傳出楚言柔弱的聲音。
『知道你有好轉,我就稍微放心了。我和子繻師兄一起過來探望你,希望小主早日康復。』子純說道。
『鍾子繻!』一聽到子繻的名字,楚言便失控地以她虛弱的聲音叫嚷道,『我不要見到他!不要!』
『小主……』子純一時不知所措,抬頭看向子繻,子繻給她一個無辜而茫然的表情。
『楚言!不得無禮!』端儀小聲呵斥她。
屏風另一邊的楚言沒有再說話,只聽到她急促的喘息聲。子繻見此情形,便說道:『既是子繻惹小主不高興,子繻先到外面去,小主保重身體。』
端儀也從座上站起來,帶着歉意對子繻道:『子繻大量,莫怪楚言,她只是剛剛清醒,說話行事有些胡鬧,你不要跟她計較。』
『子繻明白的,請小主好好休息。』子繻說完,行了禮便轉身走出房間。
子純坐在四輪車上看着這一幕,臉上一片惘然,心中亦約莫猜出一二。能令一個生性高傲的女子,不理場合、不顧儀態地說出不想見到某個男子的話,一定不是無緣無故的,這當中,若不是為了情,又可以為了什麼?在乎則傷,子純想到這裏,竟覺一陣心酸。
『子純,對不起,我不是要令你為難,更不想在你們面前失儀。』此時,楚言的情緒似已平復。
『你和我師兄……怎麼會……』子純思緒混亂。
『子純,你和楚言聊會,我先回去了。』端儀說完便直接走了出去。
『你師兄傷了我的心。』屏風後面的楚言說道。
『師兄是個很好的人。』子純道。
『我沒說他不好。他很好,好得讓人割捨不下,忘記不掉。』楚言恨恨地說道。
『那你們……』子純不知該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