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架的上半部份全是空心,谨侍卫的目光透过装饰物的空隙望进内室。
木榻足够矮,小太监又跪伏在地,均处在他视角的盲点。
先前小太监见楚岩汐双手冰寒而将窗子全关得严实,导致室内光线昏暗。
虽然知道将窗子全打开会看到烟波渺渺的好湖景,但谨侍卫心情烦郁,根本没有赏景的心思。
“你打算怎么做?”淑妃终于又开了口。
踱至门口的脚步停住,谨侍卫沉默了半晌,才道:“母亲不用操心,我已有安排。”
他又走回淑妃身边,道:“我不想再等了,这十三年,想见您一面还要偷偷摸摸,而且——我不仅要在私低下,就是在正式场合也要称自己的母亲为母后,而不是什么别的与我无关的女人!”
淑妃闻言受了惊吓,她声音慌张地说道:“岩泽——这话可不要乱说——”
“好,我不说。您先出去,我取一本父皇要的书即返回。”
淑妃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等了这么久,不怕再等几天,你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我的耐性已经到了尽头!母亲,我也是有妻妾儿女的人,十三年不能谋面是多么的艰难。我知道为了这宏图大业,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做牺牲,儿女私情更要抛在脑后,但我真的不能再等,一天都不愿意!”
淑妃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无可耐何地叹口气,她没有再说什么即离开了。
她也没有想到居然要等十三年这么长,当年谈论的时候,好似说一两年就可以,怎么这个计划越来越滑脱掌控?
小太监听着谨侍卫在外面焦躁的脚步声,心跳如鼓。
他实在担心这心跳声太过响亮会被外面的人听见,每跳一下他都心惊胆战,可他又不敢深呼吸镇静心跳,惧怕突然加粗的呼吸声出卖他们的行藏。
额头的汗水滴落,“噗”落在地上,他吓得几乎瘫过去。
谨侍卫终于停止了转圈,他的脚步向外行去。
小太监感觉楚岩汐冰冷的手搁在他肩头,同时听到一声极轻却极镇定的话:“我现在出去,你晚一步再走。”
小太监想要俯身称是,这才发现被吓得狠了,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停,连话都讲不出来。
谨侍卫看来是真的在寻书,他站在一排书柜前仔细查看。
楚岩汐背手立在不远处,耐心等他选完,等他拿了书继续前行,他才慢慢地跟在后面。
刚才那一觉小睡已让他恢复一些精力,至少独自走到藏书阁门口不是问题,只是咽喉干痒,他很艰难才忍住不咳嗽。
太监领着太医一路急赶来到藏书阁,他们才把门推开,即见到眼中尽是诧异之色的谨侍卫。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谨侍卫不悦地问。
太医道:“回谨侍卫,这位内侍说太子殿下刚出怡心殿即吐了血,神志不清,叫我来看一看。”
谨侍卫无意识地握紧剑柄,声音因紧张而变了调:“什么?”
那位太监赶快抢答:“太子殿下在内室休息,”,不忘表功地再说一句:“我亲手将他扶进去的。”
谨侍卫望了望不远处值岗的禁军,脸上难得地露出个和煦的微笑,可惜面具挡住了他的快乐:“我当然知道殿下在里面休息,他已睡熟,这时不好打扰。你们先回,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他。”说着话,双手已扶住了门,一副要关门送客的架势。
两个人同时说是,退了一步正要迈出门槛,却听到一阵很有节制的咳嗽声。
三个人循声望过去,那位据说正在熟睡的太子正站在一座铜香炉边望着他们。
谨侍卫眼中神色刹时变了几回,极度的愤怒与不甘心,但最终还是变成谦恭。
衡量局势,他放下了手,随另两位一起跪下行礼。
为什么棋差一着?
太子刚才到底在哪里?是在内室还是隐在书架之后,有没有听到自己与淑妃的交谈?
他不怕楚岩汐状告他想谋杀太子,在这件事情上,父皇与他心照不宣而已。
他怕的是,楚岩汐听明白了他话里意欲篡位的深意。
不过,父皇应当不会相信他。
楚岩汐从他们三个人面前走过时,岩泽真有想抽剑刺杀他的冲动。
那凝集了十三年的怨恨与不满蓄势待发,蠢蠢欲动地诱惑他的手指攀上剑柄,他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听到楚岩汐令他们起身。
即使是这样病弱,声音亦有些嘶哑不复平时的清亮,但这丝毫不影响语气中的威严。
岩泽在这不可违逆的命令中拱手谢恩,站起了身,头上冒出些许冷汗。若刚才一时冲动杀了楚岩汐,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大内禁军不会让他有时间解释自己的身份,更何况,谁会相信?
差一点,就让十三年的等待成一场空。
太医道:“殿下,请您回内室,我给您诊看一下。”
“回府。”楚岩汐仰头看了一眼惨淡的阳光后转头看着前任太子:“谨侍卫,父皇等着你送书,还不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