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岩汐坐在市中心电视塔的顶层铁架上,风在他身边劲吹。
这里是城市最高点,坐在这里看夜景再美不过,各种颜色的灯光将这座现代都市点缀得流光溢彩。
不知是因为严重的光害,还是因为能见度太差,他未见到以前司空见惯的朗星。
今天阅读的报刊杂志上,处处都大篇幅讲着空气污染及四处侵袭的雾霾,对他来讲,雾霾亦是个新鲜词,他的那个时代,并不存在着空气问题。
又是一阵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皱了眉,随手捏了个印伽,一阵狂风在他面前聚集,风中显现出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是风伯飞廉。
小小风神显然没想到用法力逼他现身的居然是楚岩汐,他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是否要按规矩行礼。
楚岩汐抬手让他免了礼道,说:“你将雾霾吹开,我想看看星空。”
“神尊法术高强,想看星空,造个幻境就好,何需您费力召来下神?”
楚岩汐双手枕在脑后,在一根斜斜的钢铁支架上躺下,道:“法术造出的毕竟虚假。”
“但……雨师今夜要在这座城市布雨,我将她的云吹走,她怎么布雨?”
楚岩汐双眉一敛:“告诉屏翳,我今夜不想见到雨!”
八百年未见,他的脾气还是这么差!风伯飞廉心里腹诽却不敢逆他的意,低头行个礼隐退。
不大一会儿,这个城市的上空风起云涌,月亮从厚重的云层后露出银光,那些被称作污染的粉尘也随风吹向两边邻近的城市。
宋佳正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图书馆的事情,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框洒落地面。
她坐起身,侧身看着天空中那轮残月。
天空暗蓝,月如银钩,繁星满天,她被眼前这美丽的夜景惊呆,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这种景象?
好似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奶奶住的乡村,她看过一两次这样让人难忘的夜景。
长大后,她所见到的天空,白天是白茫茫的灰,晚上是昏昏沉沉的暗,哪有这样爽朗的时候?
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室友及远在另一城市的林新,叫他们起来看月色。
林新睡意蒙眬,但还是回了微信,他说你真有运气,我们这里什么都看不见,你好好欣赏,百年难遇啊。
室友见到信息后起床拉开窗帘,两人隔着大半个城市,一起欣赏这如画月色。
两个青春少女一旦开始聊天就似妇女们织起毛衣,怎么也停不下来。
话说得太多,必定有漏嘴的时候,宋佳一不小心将白衣男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室友听了笑得直不起腰。
她以为这又是宋佳的梦话之一,宋佳也不争辩,陪着室友嘻哈地笑了几句了事。
直至手机快没有了电,两位少女才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宋佳将自己的木床拖动一点位置,这样躺下也可将月色一览无余。
她睁着眼睛看着月亮,脑中忽然看到一幅图景。
那似一个古代的院落,窗前有道案几,供着一盆莲花。
一位劲瘦的年轻男子坐在案前写字,有位女子坐在他身边刺绣,听到他搁笔的声音即问:“你写了什么?”
年轻男子转头看她,一向冷漠如冰的眼神中有股柔柔的温暖,他说:“两句诗。”
“你知道我不识字。”女子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到他身边,不由赞叹:“不过你的字真漂亮。”
“不识字怎么知道我的字漂亮?”
女子不满地看他一眼,道:“很多人不懂刺绣,不也常夸我绣得花好看?”
男子瞄了一眼她的绣架,道:“他们太没眼光。”
女子愣了一下,生了气:“岩汐!”
男子不以为然,拿了墨慢慢地磨,“你做的饭也难吃。”
女子恨恨地坐回绣凳,拿起丝线道:“你嫌吧,你还不会,我猜你连生个火都不懂。”
男子低头认真磨墨,可是嘴角尽是微笑。
两个人再不讲话。
少顷,男子放下手中的磨,右手支颐侧头静静地看着垂头刺绣的女子,那么入神,以至毛笔从砚台上滚落将他写的那两句诗弄花了他都不知道。
宋佳看清了那两句诗,写得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她心想很熟悉啊,这是哪里的诗句?
一翻身,她醒了过来,月色依然是那么皎洁。
原来又是一个梦。
她将被单往上拉了拉,古装男子,她心想,我这几日的梦都可以连成系列。
梦中人物的长相有些飘忽,但是那种意境与内容却挺吸引她,那种隐约的情愫触动她的心怀,她很想看看这两位年轻人的后续。
她闭上眼,希望将这个梦境接下去。
如她所愿,她的眼睛才闭上,已看到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他高高地站在岩石上,目光阴鸷冷酷,那柄铁剑厚重得与他的身量不成比例。
她浸在水中,湖水冰冷,却冷不过抵在额头的铁剑的温度。
宋佳心想,我还未睡着啊,怎么就开始做梦,她甚至可以听到夜归的女生在攀爬铁门的声音。
她想睁开眼睛,却似被梦魇囚困,她连动一下都不可能。
面前天旋地转,她似坠入一个无底的洞穴,那里昏暗一片,她前一刻还感觉冷得无可抵挡,可后一刻,这种让她难以承受的感觉忽然消失,她听到楚岩汐有些绝望地喊叫,“不准死,一一,留下来陪我!”
宋佳悲伤难耐,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心里亦是万般不舍,舍不得这个脾气有点坏的年轻人。
她想将他抱紧,可身体已完全不再受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