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每一天,鹿过都会在空闲时间教嬴政自己所会的各种剑法,而这个少年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慧,只要是她演示过一遍的,他都能学会。
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们离咸阳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直到在某一天,咸阳城的大门被打开,吕不韦率先带着人来迎接嬴政他们,随后一路来到了秦王宫。
这位刚刚上任的新秦王脚步有些虚浮,声音听起来也有点中气不足,即便鹿过看不见,但她到底和她师父学了那么多年。
这位秦庄襄王的身体似乎不大好啊,甚至,隐隐有早逝的倾向……
在嬴政向秦庄襄王和吕不韦介绍了她后,前者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迫不及待的转向了赵姬,而吕不韦则是皱起眉看了她一会,但到底是看不出来什么怪异之处,因此只好移开视线。
她跟在嬴政和赵姬后面,一身灰衣,双眼用白布遮挡,带着斗笠,手上拿着路上随便捡的一根竹竿,然后也装模作样的弯腰拱手。
这身打扮的效果倒是出奇的好,不但秦国人没有认出她来,秦国国君没察觉,就连曾经差点被她砍下一只手的吕不韦也没认出她来。
这是件好事。
随后她和吕不韦就被秦庄襄王下令“逐客”了,只留了赵姬和嬴政在殿内叙旧。
嬴政朝她做了个口型:在外面等我。
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吕不韦一道走出主殿。
吕不韦的步子很重,鹿过猜测他大约是不太高兴的。
毕竟其实秦庄襄王的上位是有吕不韦一定的功劳的,而秦庄襄王刚刚在殿内对他的态度其实也就比鹿过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好那么一点点。
“吕大人小心。”鹿过忽然道。
而话落,吕不韦就一不小心踩空了脚下的台阶,就在快要摔倒时,鹿过伸出手扶住了他。
“多谢。”
吕不韦站稳身子,目光再次看向她,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带着点审视的。
“你不是看不见吗?”吕不韦道。
“当瞎子久了,其他的五感就灵敏了。”她笑着指了指耳朵。
吕不韦看了她一会,然后皱着眉离开了。
鹿过背着手,目送着吕不韦的背影。
真巧啊,她刚刚扶住吕不韦的那只手,刚好是曾经差点被她砍断的。
她摘下斗笠,在殿外的台阶上坐下,在一片漆黑之中听着秦国的风声。
过了一会,台阶下方出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越来越近。
她原本还闭着的眼睛睁开,脸缓缓转向了一个方向。
“阁下是要进去吗?”
那人的脚步停下,“你要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成蟜冷冷瞥向坐在地上的人。
她的眼睛上蒙着白布,是个瞎子,但不难看出长相十分出色,高鼻深目,唇色浅淡,肤色苍白,看着到有些像是西域面孔。
“并非如此。”鹿过说,“秦庄襄王在和公子政以及赵夫人叙旧,鄙人认为公子还是莫要去打搅好。”
说完后,对方有一阵没说话。
“公子可以在这坐着等一会,我也是坐这等人的。”她说。
“你等谁?”成蟜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和这个人一样坐台阶上,于是依旧站着说话。
“你猜。”鹿过说。
成蟜拧着眉,“你该不会等赵政吧?”
“嗯。”她回答。
成蟜冷哼一声,“他连是不是父王的子嗣都无法确认,他的母亲甚至是吕不韦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于是干脆换了句话来谩骂,“不过是个杂种……”
——铮
成蟜话还没说完,锋利的剑刃就横在了他的脖颈前,他来不及反应,被吓一跳,随后目光冰冷的看着鹿过,语气带着愤怒,“你……你竟然敢……”
“公子也知道,我看不见。”鹿过淡淡的收回剑。
“我不没有眼睛,我的剑也不长眼睛,所以公子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你!我……我要告诉我父皇!”成蟜大声的喊。
“那你去吧。”鹿过慢悠悠的把剑收进剑鞘,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她有的是法子。“正好,也可以在秦庄襄王面前翻翻你几个月前在太原暗杀公子政的旧账。”
成蟜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怎么会知道?!”
“只要不是傻子的都会知道。”鹿过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中的令牌,评价,“到底还是年纪小,手段拙劣。”
“你住嘴!”成蟜气急败坏。
“我就不,有本事你告诉你父王。”
成蟜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当然不可能跟秦王告状,毕竟,他还有把柄在鹿过手里。
鹿过逗他也逗够了,于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骤然变得冰冷,“如果类似太原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成蟜公子,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及——你以后看见嬴政最好绕道走,也不要让我听见从你嘴里冒出来某些话。”
“你威胁我!”
“是的,但这也是警告。”鹿过纠正他。
“怀慈。”
一道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嬴政走出门朝坐在台阶上的那人走去,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皱起眉,“成蟜?你来做甚?”
“我……”成蟜看了眼坐在台阶上仿佛事不关己的少女,最后咬牙切齿的说,“我……没事了。”说罢,就匆匆的跑开。
“你和他说了什么?他这么害怕。”嬴政忍俊不禁。
“也没什么啊……许是成蟜公子怕生吧。”
嬴政终于笑出了声,随后,他拉起了鹿过的手,“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鹿过没有拒绝,她顺从的起身,任由嬴政拉着自己走。
秦王宫很大,嬴政带她去了许多地方,她还在一座私库里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东西。
——那些东西明明以前是放在她父皇宫殿的。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挣脱了嬴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