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康宁宫的这一路,伏鸢从未觉得会走的如此艰难。
她甚至于宫门口,
看见了父亲的车马。
可曲太尉,只当没看见那丁香色的身影,在晴朗的月色下,连头都未回。伏鸢在这一刻觉得被抛弃了,就连那些宫人和内侍都投来了疑惑的神色,但她的父亲却将马车赶得急。
“父亲......他不要我了。”
伏鸢捂着口鼻,皇城内森严又可怖的规矩,已经消磨了她的肆意,连哭泣都只能小心翼翼。
这一座牢笼压得她喘不过气。
“太后,我去求太后,她一定会同意的吧。”
她极力忍着清醒,抓着自己仅有的稻草,一遍遍追问着呈昭,“太后会同意吗?呈昭,我走不动了。”
“有我在,不要怕。”
他的鸢鸢是所有人掌中的傀儡,没有自由。
带着歉意和不甘的怀抱,将伏鸢紧紧搂住,呈昭将外衣脱下,遮住她脆弱到不能展示给外人的苦楚。
晋王妃不能不知礼数。
跨进康宁宫的门槛,阮嬷嬷摇着头,那落于呈昭和伏鸢身上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不出所料,太后拒绝了伏鸢的请求。
“那是臣女的母亲,求太后让臣女出宫,求求您了。”她从未如此失态,连施礼的腰都塌了一半。而眼前的太后,毫无怜悯,甚至带着一丝快意和对清如县主死亡的满足。
正殿内的磕头响得清脆,诺大的皇城内,竟容不得伏鸢想回家见一面亡母的恳求。
不知磕了多久,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呈昭也被太后的人拦住,不得靠近。
“姑母,伏鸢想见一见阿娘。”
太后摆摆手,似是有些无奈,可那点同情也随着屋中的烛烟一般,稍纵即逝,“太子大婚,你身为晋王妃却要回家悼念,如此大喜的日子,若是被柱国的人察觉,曲家岂不是又多一桩事?何况你外祖父是罪臣,更该远离才是。”
“可臣女进宫,是为了保家人平安。”
伏鸢的头重重地砸在牡丹花地毯上,映出一点殷红。
“如今已是半夜,你母亲的葬礼更是悄悄办的,罢了,若皇帝没有异议,哀家就放你出宫。”清如县主病故一事,和伏鸢外祖家相关。
正因伏鸢嫁给了晋王,才更该撇清干系,曲馥身为太后,理当顾全大局。
“叩谢太后恩典。”
伏鸢憋出一个笑,急匆匆地去寻李通,要想面见皇帝,须得他这个晋王的令牌。想着他正在康宁宫,若是来得及,今晚便可出宫!
她用最后的力气,跑至李通门口。
叩着并未上锁的门。
“李通,求你借我令牌,我想面见陛下。”她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照理说,李通不应该没醒的。
刚想推门,却不料屋内上了锁......
伏鸢的希望在这时破灭,李通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醒着?我只要令牌,出了事我一人担着,大不了你现在写下休书,你我一别两宽!”伏鸢着急地敲着门,她带着哭腔,“李通,我阿娘不在了,能不能帮帮我?”
伏鸢蜷缩在门口,他们隔着一道门,却相距天涯。
屋内,
李通握着拳死死抵住门扉,目光却阴冷地盯着那把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拉下的锁。
浓烈的黑发滑下肩头,衣襟大开,俨然一幅刚从春色中醒来的模样。
“王爷。”
绾果儿不过披了件薄纱,窈窕的身子若影若现,她脸色潮红,熟练地从李通身后将他环住,一双手不老实地插进他即将散落的衣衫,“王妃从未这样,光听声音便知如今的样子,定是我见犹怜,你不开门吗?”
见李通不语,绾果儿哀怨一声,“王爷真是狠心。”
“闭嘴!”
李通并未推开绾果儿于他身上的缠绵,反手一扣,将那胆大的美人,用力按在门上,就连绾果儿的求饶也并未当回事。
只是一味地听着伏鸢的无助请求,一边向着另外的女人求欢。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就是像伏鸢所说的那样——有病。
“王爷......”
“李通,喊我李通。”
绾果儿被极致的刺激弄得痉挛,哆哆嗦嗦地喊道:“李通。”
她察觉到唇上一阵温热,却也明白,那不该是给她的怜悯。
————
这一夜,过得绝望又荒唐。
门内,一室旖旎,门外,一场死心。
伏鸢睁了眼,天亮了,却是她新的黑暗。
呈昭站在不远处,陪了她一整夜。
“我,我想去见陛下。”
伏鸢伸出手,在两人即将相触的那一刹那,再无精力撑住,一头栽进了呈昭的怀里。
而李通的门,也在这时开了。
温润如玉的晋王并未跨出门口,只是眯了眯眼,似是不满于呈昭的出现,“林小郎君,可不该任由本王的王妃如此失态。”
呈昭并未理睬,在瞥见屋内那一角宫女的衣衫时,便猜到了李通办的荒唐事。
“晋王又有何立场来指责?”
李通窝着一腔怒意,砸了一地的花瓶!
扣住门框的手已留下深深的痕迹,林呈昭这是想挑衅?那他可不会如此仁慈了。
————
伏鸢病了。
太后却不许他人探望,只留了绾果儿和呈昭在一旁守着,所喝的药也由阮嬷嬷亲手蒸煮了送过来。可一连两日,伏鸢却越来越虚弱。
起初,还能咽下半碗药,如今却是喝了一口就吐,石太医来了几回,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那一夜,伏鸢竟破天荒地醒了。
额头处的红肿消了大半,可人却呆呆的,趁着屋中无人的档口,赤着脚,一人走向了宫门口。
蔓延的高墙,像在无限生长,伏鸢却只想逃离这里。
她走了冷宫的那条路,这样,说不定还有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