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挥袖让人请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抬手拭汗。
帝姬是个明白人。
“殿下,府中已收到信件,王爷今夜便能赶回。距吉时过去仍有段时间,跃了火不妨入偏殿片刻,若王爷赶不及再请剑全礼吧。”
元熹帝姬有了短暂的沉默。
郭掌事突然觉得喉头发紧,莫名觉得说错了话,惹得帝姬不悦,可又理不清思绪。
“允。”
殷玟是不乐意等的。
她已浑身酸痛,请剑全礼至少还能让自己早点歇息,她可不想在洞房一直等着新郎来掀盖头。
好死不死,燕靖初竟会选择赶路回来。
京都到剿匪的州县路程最快也要三天,既对赐婚不满又何必做这姿态来安抚皇室。
然而此刻她不同意,便是她的不是。
燕靖初,你最好在半路摔晕,伤了脑子失忆几个月,再被个好心的姑娘相救,缘定终身。
这靖平王府,届时她管钱,姑娘管情来当软肋,她保证结局皆大欢喜。
京关。
被殷玟惦记着的燕靖初非但没有摔伤,胡越血统的良驹还跑出了长虹之势,稀星微露之时便到了京关城门。
瞭望的士兵早早见了这玄甲男人举着北塞营腰牌,立刻开城放行。
“北塞营的人......难道边关又有战情?
“少胡说八道,你看那人玄铁战甲,红棕烈马,保不齐是擅自离京的那位爷。”
守关的士兵登时不敢多言。
京都局势不是他们这些守关的小卒可以置喙的,但有些事情又只有他们这些值事的知情。
大周律,封疆大吏、驻军将帅即使手握虎符,在京都调兵都要得到御笔朱批方能通行。
可这位靖平王初平北疆,风头一时无两,怕是连皇室嫡系都不敢与之相忤,竟是连通关请旨都未上。
擅自离京,留下了几位亲信捂住了京关当值的嘴,足足瞒了四五日,消息才传了上去。
僭越之事,竟无人敢指摘攻讦。
京都,早变了天。
靖平王府守门的小厮正在灯下打着盹,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渐近的马蹄声,抹了把脸。
这个时辰,帖上宾客俱在宴中。
又是哪位大人来了?
只见那马上人旋身下马,身材高壮,一身玄甲,却动作轻盈飘逸,干脆利落间有说不出的潇洒落拓。
男子从暗处走向灯下,暖光映亮了一双寒星似的眼。
他面部轮廓比一般中原人更利些,高鼻深目,却不带几分胡人的味道,俊得极有侵略性,鹰隼似的目光射来时,十足压迫。
他长发凌乱,风尘仆仆,也不知路上遇到了什么,旁人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方才还犯迷糊的小厮彻底醒盹了,两股隐隐战战。
“王……王爷?”
这靖平王府的主人,回来了。
那小厮在男子中已属高挑结实,竟还比眼前的玄甲男人矮了一头有余,衬得他分外英挺。
燕靖初揉了揉眉心,一路风尘,确实疲惫。
“现在是什么时辰?”
燕靖初并不在府门多做停留,一问才知,帝姬已在内厅等了一个时辰,现下离错过吉时仅剩一刻。
一刻钟,难全礼数。
郭掌事听到消息便跟了过来,报备今日大婚事宜,直念叨着王爷回来便好。
“王爷刚回府,也不能穿着甲胄拜堂,这,这衣上带血,行礼也不吉利,还是先备了热水沐浴再去前厅吧……”
言下之意,时间总归来不及,不如将能做好的礼数做好,吉时稍错一两刻又有何妨。
燕靖初路上斩杀了不少匪徒,赶路匆忙,自知现下行礼也是埋汰唐突。
说不定还会吓到娇生惯养的帝姬。
可他一路行程奔忙,并非只是顾虑到元熹帝姬是钟老将军的外孙女,不好得罪。
婚约虽非他所愿,可他不愿害了人。
帝姬金枝玉叶,应该很在意仪式和名声,他擅自离京不顾婚礼已是对不住,要是错了吉时,流言蜚语最伤女子,他合该以死谢罪了。
行至无人的内院,燕靖初突然在湖前停下了脚步。
已是深秋时节,入夜透寒,这清澈的暗湖光看着,都让人感到冰冷。
郭掌事还当王爷是在考虑方才的话,没想到……
“哎哟喂,王爷!这湖不能跳啊!来人啊!!!”
……
殷玟在内厅等了不知多久,珠冠与盖头都不得拿下,压得她难受,只好偷偷松了背靠在椅上休息。
听着厅外隐隐约约的宾客交谈声,她也犯起困了。
半梦半醒间,她颠颠倒倒梦了许多人,谈不上什么逻辑,却真实得可怕。
她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梦中麻了半身,动弹不得,不可视物,却没由来地笃定来人是——陆归俨。
玉冠白衣,温润卿相。
年纪轻轻,位至少师,内阁次辅重臣,掌江山半壁实权的可怕人物。
想到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殷玟骨节生寒,咽喉幻觉般地产生了被丝线绞压的锐痛感。
那温雅的语调犹拂耳畔。
“殿下,自作聪明可是会自食恶果,不如乖一些。”
“殿下的婚礼,届时可希望臣到场?”
“殿下……”
那人越走越近,步伐越来越轻,但每一步都加重了殷玟的恶寒感。
她又想起被轻捏起下巴的感觉。
在冰冷地审视之下,似乎被毒蛇锁定的危机感。
一触即发。
殷玟苦苦从魇梦中挣扎而出后的第一反应,是捏紧了暗藏的袖剑。
尔后才反应过来,这只是梦。
冷汗潮生。
可正当殷玟回神之际,她确确实实从盖头下方,看到了一双银底黑靴。
……
她的面前,站着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