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游父母无法抑制的哭诉中，符识月拼凑出了一个寒门学子的求学之路。
小时候的孙游并不爱读书，整日都是游手好闲撒泼打诨，而他的姐姐孙漫则不同。
孙漫从小就喜欢学习，但是家里很穷供不起她上学的费用，她就去教室外偷听，讨别人用完的本子跟着学，她也想借别人用过的课本，可是村里本来就很穷，就算是用过的课本学校也是要回收继续使用的，所以她又想出了等隔壁王珍妹妹放学写作业的时候跟着一起看的办法。
她白天会送王珍妹妹去读书，帮她背书包，有时候王珍妹妹不想走了，她也会背着她走，然后王珍在教室里上课，她就在教室外听，被发现了就说是来送妹妹的，老师见到了，也当作看不见。
孙漫天赋很高，没有老师的讲解光看书也比王珍妹妹学得快，有时候王珍不愿意写作业，孙漫便会自告奋勇帮着做作业。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在课堂外偷听的时候，听过省城里来支教的老师说过山村外面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大，有很多她以前从未听过的东西，比她听过的童话故事里的世界更令她向往。所以她每次学到新的东西都会回家告诉自己不愿意去农田帮忙的弟弟，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那里不用种田就能吃上米饭，不用打猎也能吃上肉，还有大海，那里有比小溪里更大更美味的鱼。
可是弟弟听不明白，他只在乎今天做的弹弓能不能打下屋后面新来筑巢的鸟。孙漫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他长大了，总会明白的，她小的时候也只想着妈妈穿破的这件衣服，能不能重新裁了给她做一件新衣服。
她帮王珍妹妹做作业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了，因为王珍妹妹和孙游上山掏鸟窝被王叔给抓到了，直接就拎回了家，非要盯着王珍写作业，结果作业本不在她这里，问起才知道这段时间的作业竟然都是孙漫写的，王珍怕父母责骂，便把孙漫会送她一起上学还在教室外偷听的事情一同交代了。
王叔勃然大怒，带着王珍就来了孙家要个说法。
进屋的时候，孙漫正在写作业，还在为解出了一道题而感到兴奋，还没高兴多久王叔就破门而入抢走了作业本。
“也是看你们可怜才让孙漫跟着珍珍一起学，谁知道她竟然骗我们家珍珍，让珍珍的作业给她写，我们出钱是给谁学的，是给你们家学的吗？！”
“真是不要脸，谁都知道村里上个学不容易，我们也是东拼西凑的学费，现在全孝敬你们家了。”
“这么小就知道骗人，你这是偷我们家珍珍的东西！”
孙父孙母也是才知道这回事，没想到孙漫竟然自作主张做出了这样的事，孙父拿起棍子就往孙漫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道歉，孙父打得并不轻，还承诺会给孙家补偿，王叔见状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孙游在一旁看着，他不明白读书有什么好，比掏鸟窝还要好玩吗？为什么姐姐被打成了这样也不认错，只是掉着眼泪咬着牙说我是真的想读书呢？
经过这件事，孙父孙母还是想着大家的孩子都读书了，自家的孩子不读书也不行，尤其是出了这样的事都有人过来看热闹了，村里肯定会传个遍。也不能被其他人看笑话，孙父和孙母还是凑了钱，让孩子读书。
可这钱就够一个人的，这个机会本来是孙漫的，可是孙游见姐姐挨了棍子也要学习，再加上自己的小兄弟都去读书了，便对学校充满了好奇心，从小姐姐有的，他也一定要有，也没多难，对妈妈撒了娇读书的机会就是他的了。
孙游抢过孙漫很多东西，但是他这是第一次在孙漫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可是心中的不忍也就一瞬间的事，很快就被和兄弟们一起上学的快乐给替代了。孙漫自知犟不过父母也抢不过孙游，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孙游在学校好好读书，学完回来能教教自己，孙游正高兴着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是好景不长，孙游本就不爱学习，没过多久就故态复萌，书没有认真读，作业回家也交给了孙漫做。孙漫自我安慰，没关系的，不过是从帮珍珍做作业变成了给孙游做作业，只要能继续学习，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接受是接受了，可是委屈和愤恨的心情一直没有消散。为什么呢，明明可以去学校读书，为什么不好好学呢，她愿意好好学，为什么父母宁愿让孙游去也不让自己去呢，明明她才是那个爱读书的人。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有一天很晚了，孙游也没有回来，孙漫就去隔壁问了王珍妹妹。王珍妹妹害得孙漫被打一直很愧疚，所以她一来问就老实交代了。孙游今天一天都没去学校，好像是约了人去山上溪里捉鱼。孙漫恨铁不成钢，只能动身去山里找孙游。
那天山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村里人只知道那天回来的只有孙游一个。问孙游，孙游也闭口不提。两天后才在山脚发现已经泡肿的孙漫的尸体。
自那天起，孙游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就长大了，一心投入在学习之上，好像除了学习他什么都不关心，也再也没有提起孙漫一句。
好在他的天分也很不错，竟真的让他考上了大学。孙父孙母高兴得不行，没想到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逢人便说自家孩子争气，出去干农活都觉得腰比别人要直。
可是为什么才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陌生的城市呢？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村里待着，他们俩已经五十多岁了，孩子一个都没了……
*
符识月听完一阵唏嘘，不知是为孙漫还是孙游。
想到自己，很小就是母亲一个人抚养她长大，因为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所以母亲给了她完整的母爱，即使是在她还没有真正长大的时候，母亲就将她送出了福音村并且再也不让她回去，但是她知道，母亲的爱从未停止过。
如果孙家只有孙漫一个的话，会不会也拥有更幸福的人生呢？
人生没有如果，只是孙游既然实现了姐姐的梦想来到大城市读书，为什么一年都没有读完呢？
虽然好奇，但是符识月看着几近崩溃的孙父孙母，不忍再追问，告别之后去了楼下小超市买了消毒清洁用品就回家了，回来的时候对面的房门还是开着的，房东已经不在了，那个房间逼仄阴暗，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