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染上了色彩。
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在他们沉静的绘画中悄然流逝了。
他们喜欢画画,不光是喜欢五颜六色的水彩笔和各种美丽的卡通图案,更重要的是,画画好像能够把他们心里那些没表达出来的心情,没法说出来的话语,没办法触及到的愿望都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画纸像是一个无声又温暖的倾听者,画笔承载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它能让躁动的心变得安静,也能让沉郁变得沉静。
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们暂时抛却了现实,跟随自己的想象游进了画中的世界。
北栀在纸上画了一棵大树,树上结着大大的苹果。苹果树下有一栋小却温馨的房子,有一个围着栅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各色的花朵。
淮橘画了一个很漂亮的日系卡通少女,齐耳短发少女的发色是蓝色的,五官精致,穿着蓝白色的水手服。
“好好看啊!”北栀忍不住地赞叹道。
她很喜欢画美女,可每次她画的美女都不怎么美,圆圆的脑袋,稀疏的头发,僵硬窄细的脖子和身体。看了淮橘画的画后,她才知道那些被她精心收藏在文具盒的美人有多丑。
“你画的也很好看,我也爱画树和房子。”
北栀有些不好意思,“淮橘哥哥,你是怎么学会画这种美女的?”
“我爸爸给我报了绘画班,我看动漫看多了画多了就会了。你看,先这样………”他在纸上画出一根类似括号的大弧线,接着一点一点画出女孩子的头发,最后两边的线条收窄,画上瓜子脸,描上五官。
“你懂了吗?”淮橘歪头问她。
“我试试……”北栀拿起铅笔在纸上开始描画,方法是知道了,可是不太熟练,画出来的美女也不怎么美。
她瘪了瘪嘴,有些难堪地说:“不好看。”
“没事,画多了就会越画越好的!”
北栀拿起淮橘的话,满脸艳羡。
眼前的画越看越熟悉,一种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冒出头来。
“感觉她长得有点像你。”北栀突然嘀咕道。
淮橘心里一跳,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什么?”
北栀讪讪地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后,她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画的人和你很像,我总觉得淮橘哥是女孩子。”
淮橘讶异地张开了嘴,眼神亮了一瞬后又暗淡下去。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是。”
语气里有淡淡的失落。
外面突然响起汽车的声音,像是有人回来了。
淮橘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着急地收拾着沙发上摆的七零八落的书籍和物品。
“你爸爸他们回来了吗?”
“嗯,栀栀你快点帮我把桌上的画具收起来。”
北栀不明白淮橘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但她还是乖乖帮着把桌上散乱的水彩笔收进水彩笔盒里。
淮橘抱起画具和画本,拿起水彩笔盒急匆匆地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北栀站立不安,有点想走了,可是淮橘去房间了,他奶奶又在炸鱼,她这样走掉不太好,应该正式说一声再见再走的。
“淮橘,下来提东西!”从外边传来淮橘爸爸大声的呼喝。
“好。”从房间里传来淮橘有些紧张的回应。
北栀心里一跳。
她突然明白刚才淮橘为什么急着收东西,在市里那会儿每次爸爸回家前,她都要战战兢兢地把杯子这些东西收好,避免因为摆的太凌乱而被爸爸责骂。
淮橘从房间里急匆匆地出来了。北栀担忧地站在客厅门口望着他,他很局促地笑了笑,“我爸叫我下去搬东西,你要回家了吗?”
“嗯。”北栀能感受到淮橘的恐惧,但她没办法,她也很怕,现在她只想逃离将要到来的压抑。
“那走吧。”淮橘紧张又担忧,急着往下面跑去,北栀跟在他的身后。
窗外艳阳高照,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阴影,分不出谁是谁。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温柔乖巧的淮橘哥哥这样战战兢兢,局促不安,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就在跑下阶梯的几秒里,他们的心和影子一样,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同一个人。
下了阶梯之后,北栀看见了淮橘爸爸皱着眉满脸不高兴地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往外一件一件提年节要用的东西,对联福字、鞭炮礼品……
淮橘妈妈一边帮忙搬东西一边被自己男人数落着,畏畏怯怯、唯唯诺诺。也不知道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气氛变得这么低沉压抑。淮橘四岁的弟弟抱着鞭炮,他爷爷提着沉重的菜篮子。
淮橘手足无措,有些畏缩地走了过去。他想接过爷爷手里装满东西的沉重菜篮子,爷爷没让他接,让他去提礼品这些轻一点的东西。
“哥哥,去提饮料。”淮橘弟弟奶声奶气地说。
路过他们一家的时候,北栀礼貌地停下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可淮橘的爸爸妈妈心情不太好,草草点过头后就没再说话了。
北栀走了一段路后回头,还是可以听见他爸妈的争吵声,淮橘提了两箱饮料爬着阶梯吃力地往家走去。
回家的路上,北栀走的很慢很慢。
她低着头看一会儿路面的水洼和流淌着的细小水流,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白云像蛛网,又像游丝,漂浮在湛蓝的晴空之上,高而渺远。
起伏的心情在此刻重新回归到了寂静,刚刚的泪水被风吹干后有些紧巴巴的。
难过后重新被绘画治愈的心情,有点像蘸满了水被阳光和炉火烘干的海绵。
没有什么是不会过去的,生日和新年也要来了。
她希望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能够消失,不止是她的,还有很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