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栀在国庆假后如愿开始了走路上下学的日子,早上依旧跟着南楚姐她们一起去学校,下午放学再和皎皎一起回家。
她和皎皎约定好了,下午如果谁先放学谁就去对方的教室外等,如果没有在教室门外看到对方,就说明对方还没放学,这样的话,她们就不至于在熙攘拥挤的放学大军里被冲散,误以为对方走了,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皎皎在等北栀,因为北栀的班主任总爱在下午最后一节课拖堂搞总结,有时是褒奖批评一些学生,有时只是单纯因为心情不好发脾气留校。
每次等北栀的过程,皎皎都很煎熬,等待的过程煎熬,站在教室门外,看着讲台上那个喋喋不休矫揉造作的苏老师也很煎熬,又怵又煎熬。
北栀也很无奈,每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她就很害怕,既怕老师拖堂,又怕自己犯错被抓典型当着全班的面批评。
苏老师总能找到理由骂人,骂人也总往人心窝里戳。
“是不是给你们脸了,还想不想放学了?想放学是吧,这么想放,那就多留一会儿吧。”
“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说的就是你,还在那嬉皮笑脸讲话!你有没有廉耻心,你要不要脸,班上这么多同学都是因为你被留下来了,你浪费了一分钟,四十五个同学被你连累都浪费了一分钟,加起来就是四十五分钟啊!”
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四十五个人就是四十五分钟。
所以苏老师来班上组织放学,浪费的时间不计其数。
北栀虽然心里不耐烦,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苏老师是一个很有本领的老师,她能够像摁灭香烟的尾焰一样把大家急于放学的心摁灭在一种压抑沉寂的气氛里。
大家越急越吵越想放学,她就越不放学,等到大家被迫安静了,束手束脚地坐在座位上,收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和表情,一个个表现出一副看破红尘,一点儿也想放学的时候,她就满意了,就舒心了,就可以放学了。
如果她还不满意,她就会按组放学,哪一大组做的好她就先让哪一大组的人先走,哪一组让她不满意,她就让那一组的人留到最后。
因为她的这种放学方式,班上的人越来越团结,就算平时有再多的矛盾,到了放学这个关口也都是勠力同心的。
毕竟谁都不想留到最后,谁都想早点放学。
如果组内有人惹老师生气害大家被留校,那么这个人一定会遭受很多白眼,甚至被嫌弃针对。
苏老师乐见其成,因为这样,可以让老鼠屎更像屎,可以让粥更嫌弃。
可谁都不敢担保自己不会成为那颗老鼠屎,因为苏老师的脾气喜怒无常。
北栀就不幸当过。
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头皮有点痒,用手轻轻挠了一下。
北栀时常为自己让皎皎等那么久而感到不好意思,她跟皎皎说过实在很难等就先回家,她不会怪她的,她可以等姐姐她们放学后再和南楚姐她们一起走。但每次皎皎都很执着地等她。
北栀为这样的坚持而感动,也很想报答皎皎,所以只要她提前或者准时放学,她一定会飞快地跑下楼去等皎皎。
记得有天苏老师有事没来放学,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放完学后还剩十分钟,北栀早早地回到教室背起书包去了一楼小卖店旁边教室等皎皎。
她很高兴,站在四年级班外的走廊上,她莫名有了一种五年级学姐的骄傲和自得。
和这些四年级的学生不一样,她已经在中心学校待了一年了,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都比这些新生要懂得多。
北栀悄悄靠近了后门,隔着最后一排的窗户偷偷往里看,91班的班主任正在班上说事情,皎皎坐在讲台正中那一组的第四排,背微驼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轻轻张口几近无声地喊了两句皎皎,她知道她的朋友不会听到。但坐在后排窗边的一个瘦了吧唧留着寸头的男孩却听到了,那男生听见她叫人后恶狠狠地瞪着她,北栀吓得退后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那男生就站起朝她脸上啐了一口口水,然后马上坐下。
讲台上的女老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质问那男生干什么,北栀隔着窗户委屈地指着自己脸上的口水告状,女老师把口水男骂了几句,让北栀赶紧把脸洗了。
北栀忍着恶心急忙跑到小卖铺门边把水龙头拧开,用手捧着水使劲搓着脸。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后就越来越倒霉,每天总会发生一些坏心情的小事。
北栀用力地掬水搓脸,可洁癖发作,不管怎么洗都感觉不干净。
自来水在哗哗流动,捧在掌心揉碎在脸上的水又落回水泥修砌成的小池里。
额前的刘海被水打湿了,北栀伸手拧紧水龙头,用手揩去脸上多余的水珠。
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累。
像是被人在心上敷上了一块湿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