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眯起眼,低下头装作狐狸的样子,“他们还会变成我们认识的人呢,怕不怕?”
“有一点怕。”北栀看着乔燃近在咫尺的脸,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总会微微失神。
他让她很安心。
“但是和乔燃哥哥在一起我就不怕。”
乔燃笑了笑,揉了揉她脑袋。
渐渐地,毛毛雨变成了细雨,细雨变成了大雨,头顶的云没有飘走,而是越聚越多。
察觉到情势不对,乔燃脱下外套,罩在他们头顶,拉着北栀往外跑。
耳边是淅淅沥沥被头顶枝叶打碎的雨,秋日的空气里湿润的泥土味混杂着草木清香。
奔跑时带起的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头顶的棉布外套被雨打湿,从卡其色变成了棕色。北栀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哥哥,因为淋雨而慌张的心好像多出了一种别的快乐。
然而结局没有过程浪漫。
下午淋了雨,又被风一吹,北栀感冒了,感觉忽冷忽热。
她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从小体弱多病。爷爷一边板着脸说她下午不应该跑到山上去玩,一边忙着从家里的医药箱里找小孩用的感冒药。
奶奶用姜片熬了一锅热水给她洗澡,把泡好的感冒药喂给她喝,让她和自己睡一铺床,怕晚上发烧。
北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她在一个黑黢黢的屋子里,爸爸妈妈抱着她,她是一个婴儿。屋子里有一些黑影冒了出来,想要从妈妈的手上抢走她,爸爸就和那些坏人打起来了,耳边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有尖锐的争吵声也有瘆人的哭泣声。
北栀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杂乱。她只感觉到房子像从山坡上滚下去的魔方,在不停在旋转,转到所有东西都晕出了重影。而她自己在昏昏沉沉中被两种力量来回拉扯,头痛得像是要炸开了。
“栀栀,栀栀……”
感觉到有人在耳边温柔地叫自己,北栀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奶奶穿着睡衣坐在床边。
屋子里明亮温暖,窗外是沉沉黑夜。风呼呼地刮过,木窗上的玻璃被震得发出轻微的响声。
北栀看到爷爷也在房间里,看见她醒了,赶紧把手上的杯子递给奶奶。
“你发烧了,把退烧药喝了,喝完了再睡。”奶奶扶起北栀,把盖着的被子往上提了些,小心盖住肩膀。
北栀晕晕沉沉地靠在奶奶的肩膀上,皱着眉喝完了奶奶递过来的药。
药有点苦,不太好喝,爷爷给剥了颗糖给她,北栀含着糖昏昏沉沉地躺下了。
奶奶细心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半睡半醒间,北栀恍惚听见爷爷和奶奶商量明天早上打针的事情,睡到半夜,她感觉有人给自己盖被子、擦汗、拭额头的温度。
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她身边,她知道是奶奶。
喝了退烧药后,她的脑袋不再那么昏沉了,下半夜也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醒来,北栀没有再发烧了,可是感冒还是很严重。
早餐是红枣小米粥,她喝了半碗后就吃不下了。
爷爷说他已经打电话让孔医生上来打针了。北栀有点害怕,她从小就怕孔医生,他是大姑父的三弟,打针特别痛!
心惊胆战恨不得感冒立刻好起来的北栀终究还是没逃过打针的命运,两针屁股针下去,一直憋着劲的她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奶奶的腿上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从小她就很怕打针,疫苗针除外。因为疫苗是在胳膊上打,不是很疼,打完疫苗后还可以从医生那拿到一颗预防药,甜甜的,像薄荷糖一样。
像这种屁股针,每次打完后,屁股都得酸痛好久,不过趴在床上,奶奶给她用毛巾热敷的时候,又觉得特别舒服。
敷过之后,北栀有点犯困,钻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新娘,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一顶古朴的红轿子里。外面锣鼓喧天,喜乐悠扬,轿子颠颠晃晃,晃晃颠颠。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太阳雨下,她被两个侍女扶着下了轿子,一套的繁琐礼仪后又被送进了洞房。
北栀呆呆地坐在床沿边,有点无聊,不时低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后来有人吱呀一声推开门进来了,她的一颗心骤然被提了起来。
来人穿着红色的喜袍,脚步踉踉跄跄。接着,红盖头被一把铁秤轻轻挑起。
北栀懵懵懂懂地抬头,发现是一只喝醉酒的灰色狐狸,正眯着细长的眼睛对着她咧开嘴傻笑,露出锋利的獠牙。
她不由吓得尖叫起来,双手哆嗦着拿起枕帕拼命地挥打。狐狸新郎不知道为什么也很生气,龇牙咧嘴着伸长着双手朝她扑了过来。
就在尖利的指甲要掐住她的脖子时,屋子里的门和窗突然被大风吹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外闪身进来,一脚踹开了灰狐狸,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跑。
风声呼呼的从耳边吹过,一轮硕大的金黄圆月高高悬在天空上。北栀看着脚底的云雾,猛然发现自己飞在天空上。
那个把她救出来的少年在皎洁的月光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
“北栀,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和我一直做同桌的,后来你为什么转学了!”男生执拗地看着她,脸色有点不悦。
没想到是林郴……
北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可说着说着,她就看到林郴捂着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林郴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颗小果子,红红的,像小石榴。
北栀看着那颗小果子,片刻讶然后便恍然大悟。
“你是……”
就在她震惊之时,林郴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脸从下巴开始一点点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只白狐狸。
北栀惊叫着后退,突然一脚踩空,她从云端跌落了下去。
右腿一蹬,她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