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说说笑笑,有人敲了两声门,屋内的人闻声看去。
门口那人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黝黑的皮肤上,两鬓尽染风霜,皱纹深重,整日劳作导致早早就弓起了背,右手提着两袋并不贵重的礼品,左手拿着把雨伞,眼中透露着一丝窘迫,看向病房中的一家人。
安东生一眼便认出是阿瑶爸,不想便知他来是为了什么,叫了阿瑶爸出去说。
关了病房门,两人到了走廊谈话。
先开口的是阿瑶爸,人有些窘迫的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人,说话磕磕巴巴的,“东生啊,那个……阿瑶婆婆托我来一趟说说,就是刘勇,就是……”
阿瑶爸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了,一想到阿瑶回去和他说的那些事,不禁咬着牙狠狠骂道:“那个混帐的事。”
安东生没有对昔日老友一点颜面,转过身去,决绝的说了一句,“没的商量,我们家绝对不会原谅那个混蛋的。”
阿瑶爸目光四处游走却不敢触碰到安东生的目光,语气艰难道:“东生啊……”
还来不及往下说,就被打断,安东生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急切地说道:“如果是阿瑶被打,你会原谅那个混蛋吗?”
阿瑶爸心上像是被插了一刀,如果他的女儿被打,他会不会原谅呢?
事实上,他不但原谅了,而且还为那个混蛋做和事佬来祈求原谅。
他的懦弱连自己都嫌弃,又怎么好意思在昔日老友的面前多待呢?
他拽住安东生塞着那两袋礼品,安东生不要,他着急开口道:“这是我给孩子买的,和那家人没关系,收下。”
塞下礼品,他不再说什么,道了声再见,便向医院外走去了。
一阵倾盆大雨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如丝般的毛毛细雨,虽不大但密集。
他撑开那把破伞,多处已经生锈,还有几个小口,它或许早就失去了作用,可是他没有钱去买一个新的。
“如果是阿瑶被打,你会原谅那个混蛋吗?”
安东生的话,逐字逐句一遍一遍地在他脑海里回放,他对女儿是愧疚的,可有什么用。
如果有钱,谁会贪图自己女儿那点彩礼钱,忍气吞声最后连为自己女儿说理的底气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那黝黑的手,日积月累地劳动,手掌早就起了厚厚的茧,辛勤劳动了半生,最后却还在为钱发愁。
他扔掉了破伞,没有遮挡地缓缓走向雨中,不再惧怕雨水淋湿衣服,因为他早就湿透了。
安东生回到房间,没有开口提刚才的事,放下礼品,解释着说:“阿瑶爸,来看看小鱼,有事没多待走了。”
宋丽英没接话,她猜的差不多,知道阿瑶爸来的用意,丈夫什么性子她还是有把握的,肯定不同意和解,孩子还在这里,免得安鱼多想,没说什么。
安鱼低着头,轻抿着唇,悠悠开口道:“爸妈,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
宋丽英正收拾出院的东西,走进来位年纪大点的护士。
安鱼抬头,看清楚来人,礼貌地喊了声王姨。
宋丽英曾经在这里工作,曾经的同事相处的都很好,今天听说安鱼出院,大家工作忙,所以特派了王英过来,代表大家来慰问一下。
“听说今天小鱼出院,我当代表来看看。”
宋丽英迎上前去,热情的寒暄道,“王姐,这点小事还麻烦您跑一趟。”
王英拉起宋丽英的手,说道:“孩子出院,我今天说什么都得来一趟看看。”
安鱼搬来了一把椅子,没有多余的了,宋丽英让王英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床上,安鱼没地方坐着,倚着窗站在了一旁。
两人聊的火热,安鱼乖巧的呆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谈话。
“王姐,我这几天来医院怎么没看见小吴啊。”
王英俯身靠近了宋丽英,轻声说:“你不知道,小吴辞职了!”
听到这件事,宋丽英有些吃惊,小吴实习的时候就跟着她,之后留在了医院还她手下工作,办事细心,人也文静,就是家庭条件不好。
宋丽英起先有些惋惜,转念一想,这工作多辛苦她知道,辞职也好。
“唉,这孩子为啥辞职啊?”
王英又靠近了一些,声音小了下去,“你辞职之后,小吴去了儿科,小孩的血管本来就不好找,小吴多扎了两针,家长看不下去了,起先是骂,后来还上手打了小吴……”
宋丽英叹了口气,想想工作在医院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见的还少吗,想必这次又草草了事。
“上边给了小吴500块钱,小吴钱没要,辞职了。”
叮咚———
手机响了。
安鱼拿出兜里的手机,和王英打了声招呼出去接电话。
“喂,安鱼。”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桑池。
“我在……”安鱼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异常的情绪缓缓上涨,像下一秒就要倾斜出来,她静静地舒缓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还通着,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那头的安静激化着安鱼的情绪,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想见你……”
“我在你右边。”
少年从暗处缓缓走出,停在了距离安鱼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紧抿着唇,眼神狼狈,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胡乱的想把手机塞到裤子口袋中,但却忘了他的裤子没有口袋。
安鱼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然后拿过手机放入他的上衣口袋。
等到安鱼抬起头,桑池看见她脸上的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眼眶都被逼红了一圈。
“桑池,我真的很喜欢你。”
安鱼她这句话清晰地落下来,一瞬间冲破了他垒起的围墙。
他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安鱼,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隐隐作痛。
安鱼感受到肩颈一片温热,她慢慢地手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