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要不,你还是背我吧。”
许思祈说完这句话后,大脑有片刻的停顿。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心理学的陷阱——要是先拒绝了别人的第一个要求,对他第二个要求就会不自然地让步,因为心里已经形成一种愧疚感。
其实,本来两个要求都可以不接受的。
许思祈刚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已经在她面前弯了弯腰,双手按着膝盖。
第三次了。
许思祈磨蹭了下,她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只是腹部的痛觉没能让她的腼腆有多的发挥余地,许思祈俯身,双眼一闭,伸出手环住他的肩。
女孩儿刚贴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同于许思祈以为的硌手,程师兄的肩膀宽阔而有力,即使清瘦,却有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她刚绷着的神经又放松下来。
鼻尖的松木味不再若有若无,一改凛冽的冷淡,变得温暖而具体。
程屿年一只手拎着许思祈的书包,另一只手背过,轻压着她的腿。
他刚起身,许思祈只觉得海拔陡升,她怕掉,刚虚环着的双手一下子收住,按在他肩头。
“没事。”尽管这么说,但程屿年一向平静的语气竟也带了丝紧绷的感觉,“你要是怕,可以抓着我。”
许思祈低低地“嗯”了声。
她其实很想放轻自己的重量,尽量让程师兄不要吃力,但实在没有精神去完成,脑袋耷拉着,无力地贴着他的背。
程师兄的体温好烫。
许思祈大脑晕乎乎地想,即使隔着衣料,似乎也渗过了她冰凉的皮肤。
打止疼针的地方在二楼。
稳稳地走到值班病房外,许思祈没被立刻放下来,而是像一个易碎的瓷器般,在程屿年轻轻直起身后,被放在旁边一排候诊椅上坐着。
许思祈刚落座,程屿年就轻声道:“你先坐,我去叫下护士。”
她点了点头。
护士很快地出现,穿着一身白衣,怀里抱着个病历本,在程屿年旁显得格外娇小。
“这姑娘跟我进去吧,你去缴一下费。”护士姐姐道。
程屿年应好,却还是等把许思祈扶入病房才离开。
许思祈平躺在病床上,看着护士从床头柜上的银色托盘里拿了只试剂,推入注射筒。
“小姑娘在生理期吗?”她问,“对药物有没有过敏反应?”
许思祈摇头,“没...”
护士点了点头。
程屿年很快地拿着缴费单出现在病房,护士一眼扫过表示确认,然后朝拧眉的许思祈道:“这样,你侧躺着,背朝我,我好打针。”
说着,就要拉上病床的蓝色隔帘。
侧躺?
这是个什么打法?
许思祈一下子从小时候的发烧经历中领悟过来,明明跟软骨头般没什么劲儿,却也突然起身,“不能打...手臂吗?”
“可以是可以。”护士点头,“但我看你这么疼,打屁股的话药效会快点儿。”
“不、不了。”许思祈想都没想,在听到“打屁股”三个词时大脑都要爆炸了。倒也不是往污秽的地方想,毕竟她现在也没这个精力。
只是,太羞耻了。
许思祈开始一本正经地瞎说,“我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疼。”
护士:“?”
程屿年自觉不便,隔着一层帘子,他的声音传来:“我先出去一下。”
等门锁声落下,护士了然地回头,“害羞啊?”
许思祈坚持:“我真,真没那么疼。”
“你脸都痛白了。”护士无情揭穿道,“你男朋友出去了,不用害羞了。”
“......”许思祈已经没力气辩解了,她脱掉外套,抬手抹过自己的衬衫衣袖,露出白嫩的胳膊,“姐姐,来吧。”
护士叹了口气,用消毒棉在她胳膊上擦了擦,语气很纳闷:“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帘子都给你拉上了。”
等酒精晾干的时间里,她八卦道,“就昨天,跟你俩差不多年纪的小情侣,人男朋友带着女孩儿来打胎呢。”
许思祈:“???”
“啧。她那脸白的,跟你一模一样。”护士接着道,“她男朋友还不是把她抱来扶去的。”
许思祈:“...姐姐,你到底,混哪个科室的?”
“消化内科啊。”护士接话,“那不是他们从妇科出来,我正好看见了嘛。”
......
针尖隐入皮肤的时候,许思祈想,就她今天这状态,要是也从妇科出来,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看着,觉得是程师兄带她来打胎。
她脑子这句话刚飘过,整个人激灵一下,手臂一抖。
“别动!”护士小姐姐轻呵。
许思祈抿唇,开始咒骂自己——
许思祈,你可真神经病啊!
胃抽疼转移到脑子了是吧。
等药液均匀地被推入到血管后,护士拔针,迅速拿了只棉签压在针孔上,朝她示意。
许思祈领悟,小心避开护士的手,右手大拇指按住棉签头。
药并没立刻起作用,但许思祈右臂挂着外套,左边袖子依旧撸到最上端。
明明也没流血了,也不疼,脚边就是只垃圾桶,但许思祈就是摁着棉签,一点儿也不松。
她脚步沉滞地跟在护士后面。
程屿年回头,看她按着手臂,出声:“打完了吗?”
“嗯。”许思祈点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护士小姐姐,技术很好,打的一点儿都不疼。”
说着,还扬了下自己的左胳膊。
护士:“......”
看许思祈恢复了点儿精神,程屿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脑袋轻垂,无声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幅欲盖弥彰的样子有多可爱。
笑容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