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航城,夏
航城的夏日很热闹,各种音乐节和线下活动。灼热的阳光从错综复杂的树叶缝隙里穿进屋子里。
老房子里很凉快,即使被阳光无情的照射着还是觉得透心凉。
“徐礼枝,你这妮子,给你找了暑假工,怎么还不去?”一个嗓音年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徐礼枝依依不舍地从床上下来,房间里的木质地板每走一步就吱嘎吱嘎的响,她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墙壁还延伸了一个台面出来,就在床尾,这个就是她的书桌。
她的床对着树荫,一到夏天就很凉快,屋顶上还挂着一个大电扇,有些锈了,但还能运作。
徐礼枝一下楼就被徐德水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徐礼枝是离异家庭,有一个父亲,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就跑了,大概是嫌弃老爸太穷了。
后来,老爸就出远门去打工了,一年半载的都不回家,有了前车之鉴后,徐老爷子就看徐礼枝哪哪都不爽,一直说她也是一个白眼狼,和她妈一样冷漠。
“别忘了把烟买回来!”徐德水没好气地说道。
徐礼枝基本上在家不和他说话,经常都是沉默不语。
徐德水性子一直都是直脾气,特别是不尊重自己的,他又没什么文化,只能没来由的发泄:“哑巴了?我徐家这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废物?当初说是个女儿,我还说不要呢!还不是你妈那贱骨子,一直不肯,最后还不是跑了!”
徐礼枝就这么被他骂着,也没回口,她只是默默地把徐德水的药放在桌上,最后出门前才嘱咐他:“记得吃。”
“吃个屁,老死了也没人管”徐德水不肯罢休的嘟囔着,脸上的皱纹变得狰狞,他喝了酒,就更加昏头昏脑的了。
徐礼枝好像把这些已经当作习以为常了,她的一切显然是不重要的,她从来不去争辩,顺从着那些话活了好几年。
她的打工地方是一个僻壤的胡同里,鉴于她还未成年只能在后厨帮忙削土豆,每天拿着一个削皮工具反复的在土豆上刮,一双细嫩的手也被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后厨洗碗的姐姐看她还有一筐土豆,立马就蹲下来陪她削:“礼枝啊!你不是学生吗?怎么还天天出来打工?家里条件不好?”
“不是。”徐礼枝没有多说,她的眼皮很薄,内双而细长的眼睛显得十分冷淡。
平日里,徐礼枝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她也没想着回答,如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别人只会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悲的,但是,她不觉得自己可怜。
也不需要别人热情。
后厨洗碗的姐姐也没多问,这么多天了,这个小女生总是闷闷的,不喜欢说话。
徐礼枝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外面的空气是有多么的奢侈,后厨的油烟味令人很不适,但她还是得忍住。
晚上的胡同,黑灯瞎火的,她打着手电筒摸着黑走。
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手里带着一包烟,徐德水还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扇着蒲扇,嘴里悠闲地打着曲。
徐礼枝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着实把老人家吓了一跳:“臭丫头,装神弄鬼的,烟呢?”
她把烟丢到徐德水怀里:“少抽点。”
“大人干什么,你个小娃娃管什么。”徐德水虽然总是骂她,但也不至于是真的讨厌,就是嘴硬心软的典范。
晚上,她和徐乾江打了通电话,电话那头满是钢铁碰撞的声音,徐乾江嘴里嚼着饭,吃的急急忙忙的,没讲几句,徐乾江就要做工去了。
临挂前,徐乾江嘱咐她:“好好上学,打工什么的不需要你,听到没?”
徐礼枝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口头应付,反正徐乾江在外地打工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事,徐礼枝从来不和父亲说一些煽情的话,像一个成熟的小大人一样不让人操心。
徐礼枝枕着凉席枕,她的床靠在窗户边,木质的窗户全被打开着,时不时灌进点丝丝凉风。深色的天空满是星星点点在闪烁着,徐礼枝就着夜风渐渐入睡了。
最想念的是五六七岁的夏夜,熟悉的女人会抱着她在槐树下给她哼着歌谣,修长的手会帮她擦拭汗水,一切都很不错吧?
但那个人仍要做无情的人。
——
翌日,徐礼枝还是定时要赶去打工的地方,院子里就看见徐德水听着小广播做八段锦,他的头顶还戴了一顶遮阳帽,宽松的条纹体恤已经穿得变形了。
徐德水今天心情不错,他挥着臂,背对着徐礼枝说:“你爸今天打了工资来,晚上早点回来。下班的时候去你康叔你买点排骨!”
徐礼枝听到,脑子里犹豫了一下,不对啊,徐乾江平时都是月末的时候打工资的,怎么这个月这么早?
她也没多想,没有波澜地回道:“知道了。”
徐礼枝今天没走路去,院子有一辆丑不拉几的自行车,链条有点耷拉着,龙头有些松,但只要能动就行。
自行车从巷子里驶到林荫道,一路上老旧的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响,她瞪得费劲。她随意的扎着一个马尾,额头被厚厚的刘海挡住,阳光时不时的从枝丫里闯进来,刺的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徐礼枝才到就看见店里的生意忙得不行,老板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脾气很大方,也对这个只有16岁的徐礼枝也很关照。
徐礼枝迟到了几分钟,她里面跑进后厨忙活,今天不是削土豆了,今天是洗洋葱,洗着洗着,那股刺鼻辣眼的味道就蔓延了全身。
还不如削土豆呢!
还没切就那么辣眼,徐礼枝洗完艰难的站起身缓解了一下,长时间弓着背,说实在的,还有点吃不消。
今天顾客来得少,程姐让她提前下班了,顺便还给她了一袋苹果。徐礼枝本能的拒绝,但还是受不住热情把沉甸甸的一袋子放在了自行车的框子里。
现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自行车混在车水马龙的旧街里,显得突兀又戏剧。徐礼枝把自行车随便停在了一个狭窄的通道里,自己顺着人潮挤进了菜市场。
鱼龙混杂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