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视线也被层层阻挡。
她感到了莫名的眩晕,脑中不断被灌输进什么杂乱的记忆,不停闪烁的画面和眼前的场景分分合合的,让她头痛欲裂。
黑雾与银光对撞在一起,玄渊一字一顿:
“她是我的妻!”
“见不得光的老鼠,也竟敢肖想!”
玄彧不过轻蔑的冷嗤,“你除了只会自欺欺人,还能做什么?”
“不过……毕竟是她宁愿冒死也要逃离的人,我是该对你有些敬意。”
那密密麻麻的痛楚还在折磨着她,庭筠想要呼救,却听到玄彧那样刻意传达过来的声音:
”锡兰知道,你要杀她全族吗?”
伴随着惊愕而来的,是猛地加剧的阵痛,她眼前片片模糊,周身一空,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
黑暗中,似有微光浮浮沉沉,那道温和的女声还在平和地诉说着。
“能为大人物办事,总该是能得到不菲的报酬是吧?大家都这么想。于是争先恐后地献血,管我们那片儿的妖长说雪荷夫人需要干净的、年轻的血,是因为她的病要把全身的坏血给替换掉。
我觉得有些好笑,雪荷夫人怕不是遇见了什么庸医。”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那的人大字不识一个,我是唯一一个会认字写字的,但我爹娘没钱给我买书买笔,我是跟写替人写状子的老头学的,他年纪大了,眼睛也快瞎了,听说他不是妖,而是人族,被人顶替了功名,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我帮他写一份,他就给我两块米糕。
为了这点馋嘴,我被老头硬塞着学了些本事,知道换血这事儿压根就是不切实际,但谁叫献血可以换粮食呢?所以我就算知道出这个主意的八成是骗子,我也不会揭穿,人该学会当个间歇性的哑巴。”
“起初只是一点点,后来,都开始不满足。
你见过杀鸡吗?我瞧见有的人家,就是那样掐着女儿的脖子,干脆理论地一刀割喉。
阿娘捂住了我的眼,不让我再看。
但阿爹,我那老实木讷的阿爹,已经死在和青丘的战场,遗物没有、尸骨没有,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确定。
没有钱、没有粮、没有力,我们很快就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我阿娘,代替了我。
她偷偷买了好多下血的药,拿自己的冒充。我想要把刀子扔出去,却被她甩个一个巴掌——软绵绵的,和她以前有力气的时候没得比。
然后,不记得是第几次我抓到她又偷偷放血,她不再打我巴掌了————她死了。
卖给她药的那个郎中夜间跑进我家里,想要奸/污我,最后被我用刀捅了肚子,而后,有人从他背后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是被爹娘杀死的那个姑娘的妹妹,喜儿。”
“无父无母的我们,决定结伴离开这里。
你问我那只小土狗?
我付不起我娘的药钱,郎中说,他想吃狗肉了。我拿着它最喜欢玩的那个破布球,在上面涂了药,它把扔出去的球捡回来的时候,还冲我得意地摇尾巴。
你瞧,读那么多才子佳人的话本有什么用呢?
你便是那个那个女主角吗?这本就是个笑话。”
一直慢慢悠悠的女声似乎有了哽咽。
“我想去,哪怕只有一句,我也想说出我当时做哑巴时没有说出的话,我期望着,那位雪荷夫人能明察秋毫、不再受蒙蔽,能传达下去命令,让一切都可以停止。
可我的力量那样弱小,大抵却也因为我之前做了些好事,我得到了一个侠女的帮助,临别前,我说无以为报,她便向我索要报酬,她说看我字写的很好,给她免费写个字如何。
她眼中有天空,藏着世上最广袤的自由。”
“我跟着那辆用冰和妖力运输血的队伍,看他们略过雪荷夫人住的地方,将东西送到了一个大妖的住处。
你定然想不到,雪荷夫人把这些血给这妖送来,是来做什么的。
————是用来洗澡。
大妖相信,少女的血液,能让她青春永驻……”
女声,或者说昭昭,她闷闷沉沉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最后被长夜吞噬。
一双苍凉的手扶上庭筠的脸,出现了第三个声音,带着了然的叹息:
“你瞧,不论怎样,都只是重演悲剧。”
“放弃吧,接受这样的死局。”
那双手倏忽而去,似乎下起了雨,落在庭筠眉心,使她寒颤而醒。
而与之涌入鼻间的,是新鲜的血腥味。
有人在悲怆地质问着她:
“你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