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你吗,侠女竟哈哈大笑起来,她对我说,昭昭,现在的骗子演技可真好,把所有人都唬过去了。
虺蛇内部争斗不休,外部与青丘的战役,也因为其他狐族的加入,而开始节节败退。
侠女说,早已腐朽多时的殿宇,纵然外头瞧着多么光鲜亮丽,可一旦风雨飘摇,不过是大厦将倾。
我感觉她像长线绷紧极致的风筝,再紧一寸,长线断裂,她就会从空中坠亡。”
“她与玄彧之间横亘了太多,最后竟以那样的决绝方式来结束。
我以为她是想与玄彧同归于尽,玄彧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一惯疯的不轻,所以试图把魂灵放入傀儡里,从头来过,将他们之间的一切修复如初。
可侠女何以为‘侠’?
天杯地盏,日月盈怀,世间之大自在。
————她为了守护自己的族人,早已散尽灵识。
从此世上再无锡兰。
她刺伤玄彧的那一剑,淬了无解的毒。可玄彧还未亡于那毒下,便亲手杀死了自己。
玄渊便是那最后的赢家吗?
不,他很快也死了。
死在我手里。
我在成为假的‘锡兰’那一刻,就开始给他下慢性的毒药。他定然没想到会栽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里,其实,从一开始,我想要杀的人,就是他和雪荷。
雪荷固然可恨,可若没有他的包庇、他的默认,她怎能那样为所欲为?
他不爱他的子民,无所谓他们的生死,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君主?”
“所有的所有都堙灭在沙尘里,我横看竖看这世间,真真无趣,我便去找侠女了。
也许,死后存在另一个世界,那便也算重逢了。”
……
随着声音的消弭,万相莲似化为无数流光钻入额心,无数纷杂的画面在庭筠脑海中闪现——
宛如剖心噬骨,玄彧硬生生将自己的妖丹挖出,用以作为禁术的祭祀品,来拼凑锡兰的那灰烬般的魂灵。
繁复的阵法中,从身体不断流出的血液像是盛开一丛丛彼岸花,他抱着锡兰,清晰而缓慢地感知着自己生命的流失。
她买下的宅院内,亲手种下的蓝雪花开的正盛,他想起他们曾在这里度过的日子,
夏日闷热,不及防又是淅淅沥沥一阵雨,他靠在她膝上,昏昏欲睡间,听到她轻浅的呢喃,似乎在读什么话本,又似乎是她自己一时兴起写的句,那原话已记不清晰,可大抵想起寥寥片语:
“夜阑卧听风雨,推窗广厦明烛。孤城旧恋春深,尘世离人,难逃落雨声。”
……
夏时的雨,轰然而来匆匆又去。玄彧长眠于此,但他以全部开启的禁术,却并未能拯救锡兰——魂灵虽聚,却成了恶灵。
她生前未完的执念延续到了死后,为了复活那些族人,她开始积蓄力量。
找到甘愿同她共为恶灵的昭昭,又吞并了体质特殊的雪荷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槐村助她挣脱紧咒,完成执念。
那些分散的线索和猜测终于连成了完整的锁链,庭筠思绪从未如此清明,她蓦地睁开眼,敏锐着看向前方,直至那里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真正的恶灵本体,锡兰,近乎蛊惑地开口:
“你现在已经确认自己那时的猜想了对吗?——你相处的玄彧,就是那个叫介嗔痴的孩子。”
“你看,没有任何回转,他和玄彧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庭筠就静静看着她,明白这个恶灵并非真正的锡兰,它以执念而活,不过是个异化的东西罢了。
万相莲在掌心浮沉,庭筠露了浅浅的笑:
“别太早下定论。
不如,您再往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