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斐猜到温明飞不会就此罢休，但他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要比自己想象中快许多，只隔了一天，温明飞就又回老宅去闹了一番。
大概是知道这次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温明飞再没有任何遮掩，言辞尖利，怨愤不已，直接把他老子给气到住院去了。
长辈住院，底下的小辈们自然要去探望。温知斐赶到医院的时候，姑姑和大伯都已经在病房里了。
温知斐见到温柏洲，才恍然他其实已经很大岁数了，短短一天而已，竟然比那晚在老宅时的模样老了许多。
他沉沉睡着，搁在身侧的手背上皱纹遍布，睡颜疲惫，眉头紧紧拧着，哪还有上次家宴时的精神矍铄。
作为把老人气到住院的始作俑者，此刻却不在左右。
想到他此前为温明飞收拾烂摊子的种种，才比对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温知斐觉得讽刺的好笑。
见到他来，另外两位的脸色都不太好，大概是听说了股东大会上的事情，事后在心里大概琢磨了一下，猜到温知斐在背后动了多少手脚，再联想他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心中不免悚然。
明明胜券在握，却隐忍这么久，只求一击毙命，平时见面的时候还假装一副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夺权的模样，搞得老爷子对他的戒心一直不是很重。
包括温明飞，恐怕也没少被他的伪装给欺骗，不然前两年又怎么会掉以轻心，丢了手中的权利。
明明白白展现威胁的猛虎固然可怕，但这种埋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住你喉咙的毒舌才更让人胆战心惊。
温茵看着温知斐神情自若地帮老人掖被角的动作，想到他这短时间针对她手底下那些产业的行为，有些犹豫地开口叫了他一声。
“阿斐。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先前她还撑着，是觉得有老爷子和温明飞在这里，温知斐还不至于一手遮天，可现在局势这样明朗，温茵还能看不出来以后这整个温家到底谁做主么。
虽说她没有那么擅长投机取巧，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她还是懂的，现在不示弱，难道要等温知斐把她逼到绝境时再求饶？
“我知道姑姑想说什么。”温知斐抬抬眼皮，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大伯，“你跟我父亲不同，我不至于赶尽杀绝。”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温茵骤然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赶尽杀绝？要‘尽’到哪种程度，将温明飞身边的多少人拖下水后，才算是‘绝’？
温茵咬咬牙，“你表妹……”
温知斐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我还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
温茵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温知斐这句所谓的‘保证’而好转，因为对方说的话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用。
那种程度又是什么？不至于赶尽杀绝，意思是还会动手？
温茵死死盯着他，“我到底没有对你母亲做过什么，你要报复，这段时间也该够了。你要觉得还不痛快，那就给个干脆的，别让我们母女俩成天提心吊胆！”
她说完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大伯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却又隐隐有些害怕。
对付了温茵之后呢？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温知斐是说过不会对他们动手，还把温以桥那小子给招到温氏去了，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翻脸毕竟权利在手，什么事情做不成。
病房内寂静片刻，温知斐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为了让姑姑安心，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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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柏洲悠悠醒转的时候，睁开眼便看见了坐在病床边，正握着手机好似沉思的温知斐。
他背光坐着，神情看得并不清楚，可身影却无比修长挺拔，且肩膀宽阔，与当年那个在暴雨夜里，无措跪在天台哭泣的瘦弱稚童判若两人。
“爷爷？”温知斐似乎是察觉到他的醒来，立即收起手机，俯身凑近，“有哪里不舒服么？或者说有什么想要的？”
温柏洲眼珠转了转，看向病床的另一边，桌上的水果营养品堆得夸张，只是不见人。
温知斐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便道：“姑姑和大伯刚刚才走，下午还会来的。”
温柏洲这才将目光收回，朝他伸出手。
温知斐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停了两秒，不动声色地将其握住，温声道：“您说。”
温柏洲长长叹了口气，声线有些虚弱：“阿斐，你怪我吗？”
温知斐：“爷爷这是在说什么？”
温柏洲：“你父亲来我这儿闹了一通，怪我当年极力促成他和你母亲的婚事，所以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教他丢了继承权。”
温知斐沉默了片刻，感觉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无形中刺进了他的大脑，将他的存在，母亲的存在全数抹杀。
他难得在温柏洲的面前这样毫不遮掩，“可如果不是我母亲，温氏恐怕早就没落了。”
“……”温柏洲攥着他的手指颤了颤，“所以，是我的不对吗。”
“不是。”温知斐平静道：“他如果真的不愿意，当年怎么不拒绝联姻？没有苏家的助力，他也不会被爷爷您选中。”
万事有因必有果，总不能他什么都得到了，却还不愿意付出代价吧。
温知斐又非常迅速地在温柏洲的心上捅了一刀，“更何况，我的母亲可没有做错什么。”
温柏洲果然不说话了。
温知斐道：“就算他后悔了，觉得跟我母亲之间没有感情，不是不能结束。可他偏偏走了最不应该走的那条路，我想爷爷你应该没有教过他那些吧。”
温柏洲虽然有些时候拎不清，但他自诩光明磊落，总觉得品格高尚，高旁人一等，自然不会教温明飞这些。
“可是……”
“爷爷。”温知斐打断了他，“他现在只是失去了温氏的继承权而已，又不是丢了股份。公司的副总仍旧是他，他至于怨气这么大么？”
大到把你气到医院？
原本还因为温明飞那番‘都怪你当年乱撮合，才让我这些年来家庭事业不顺’的话而伤心的温柏洲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