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工作室剪的吗?”
“我有自己的剪辑思路和逻辑,别人剪的不一定能达到我的要求,有时候是他们理解偏差,有时候可能我也没有完全表达清楚内心的想法,总之想法到现实的过程,会出现太多分叉口。”他解释。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
难怪总是看到他凌晨发的消息,还能在早出练琴时能碰见从工作室回来的他,明明这部电影还在筹备阶段,他就已经开始构思下一部新题材的电影了。
“程导,这样看起来,你好像很辛苦啊。”她感慨。
安静的室内似乎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短暂地出现在她的话语之前,随即消失在空气里。
他愣了愣,低声道:“有时候吧。”
自己想做的事,愿意多投入些精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大多数时间他是乐在其中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总是在狂热地挤占空白的时间,让自己忙起来,企图以此获得一种工作上的满足,这也使得他在生活上产生一种麻木状态,而他需要这种麻木。
离开剪辑室时,她留意到靠近门口的书架上并没有陈列书籍,而是叠放许多淡黄的纸页。
“这些看上去像你的试卷,”她看向他,“小测卷子之类的?”
“不是,”他摇头,但很快又改口,“不过,应该算吧。”
这些单张的A4纸被人整齐叠好,用订书钉装订成厚厚的册子,素指轻拂过泛黄的纸面,她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页面上有三种笔迹,三种颜色。
打印出来的工整的楷体字,印着一篇文言文,抬头处是一行“今日翻译:”。
冒号后面是横线,横线上是一行黑笔手写的“《过秦论》”,笔锋潇洒锐利,刚劲有力。
再往下是文言文原文,排布的行距很宽,留了足够的位置,但却依旧不够用,密密麻麻的、稚嫩的字迹挤在字里行间,眼睛看得有些费劲。
有几处翻译得不恰当的地方,被醒目的红色圈出来,旁边是歪歪扭扭的蓝色修改字迹。目光扫到右下角的日期,200x.1.18。
这个时间,颜千绘倒推一下,差不多是他小学的时候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篇文言文是高中才学的内容。
她喃喃叹道:“厉害啊。”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你这么小就开始读那么长的文言文了?”她说。
“你要是从小就读古文和各类图书,你也能读得懂。刚开始我看的是些简单的短篇的,后来积累的量上去了,就开始看更长的了。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所以你桌上的那些书,不需要注释就可以无障碍阅读。”果然是有所劳才有所得,她又问:“你是从小就爱看书吗?”
他“嘁”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就你看到的小测卷,都是我妈让我写的。我从小她要求我必须读完她安排的东西,只有完成每天的任务,等她回来检查完,我才能玩半小时游戏。”
“没完成任务会怎样?”她皱着眉头。
“我妈对我管教比较严格,如果没完成她布置的任务,任何玩乐休闲都别想有。”
她问:“那么小,你坐得住吗?”
听起来,他童年似乎过得很累。
颜千绘脑子里顿时浮现了画面,几岁大的孩子被锁在书房里,哭唧唧地擦眼泪还要继续看书。
看着程式言这张脸,他小时候应该也是个可爱的小正太,一想到那么可爱的小孩子被骂被打,她不由感到一阵心酸。
她眼神柔软,眼里泛滥着同情,很难不让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喂,别这样看着我,没那么惨,你在脑补什么?”他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面对突如其来的接触,她身体有些僵硬,表情呆滞了几秒。
程式言没注意那么多,揉完就移开手,“刚开始当然想玩,但是二选一,一个是不完成也别玩,另一个是完成了再玩,我只能乖乖选后者。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后面也慢慢喜欢上了看书,虽然失去很多童年玩乐的时间,但确实也收获了很多东西。”
“在开始拍电影后,每当我思考该拍什么怎么拍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有一个蓄积各类知识的深井,就像做菜一样,我可以随时从中捞出几桶水用来清洗食材,烹煮美食。”
“你这个比喻很有趣,灵感可以随时迸发,但真正让灵感落地成作品,需要丰富的沉淀与实操经验。那食材是什么?配料又是什么呢?”她好奇打探。
“我就随便打个比方,没想那么多的,不过你这么一问,我想想,”他垂眸深思几秒,紧接着说:“这道菜是我想拍的电影。一部电影由不同的片段和情节构成,食材就是它们。
“至于配料,一部电影的分工复杂庞大,演员的表演、场景、灯光、配乐、后期......太多了,这些都是。厨房工具就是拍摄的设备。
“厨师嘛,肯定是导演了,当所有一切都齐全后,用几成火候,什么时候放食材,配料的比例如何分配,这些都取决于厨师的经验和掌勺的手法。
最后这道菜端上桌,如何评判就是食客们的事了,当然我这样的比喻只是主观的描述,不同身份的人,或许能说出不同的话。”
她继续问:“那你更会做哪种菜?”
“这是什么值得问的问题?”程式言不屑道,接着用狂妄的口吻道:“我当然都擅长。”
颜千绘笑了。
她知道这是他在自己领域里的绝对自信。
好像每次聊起电影,他的话就变得更多了,真好,他还有那么旺盛的创作热情。
而她只是个初入这个领域、刚探出脚尖的懵懂新人。
忽然忆起他曾经用来说服她的话,他说她在自己的领域进化到了盲端,需要从侧枝长出新芽,刚好误打误撞猜中她的心结。
她语气感慨,与他对视,“那我的侧枝,就全倚仗程导了。”
程式言微微仰起下巴,自信张扬,“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