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因为性格倔强,总是对抗校规,所以整个高中生涯写了无数份检讨。
临高的检讨都是一千字起步的,江曜三年读下来写了十七万字的检讨书。
毕业前夕班主任统计得出的这个数字,他笑眯眯地对江曜说:“十七万字,你这是要出书啊?”
江曜回答他,“目前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他写的检讨每次都会被贴在班级的公布栏里,作为反面教材批判,甚至掩盖住了他作为大学霸的光芒。
晏宁闲了没事看过几次,其中有一个让她印象深刻,她甚至觉得江曜是故意为之,这篇命名为《江曜斯基忏悔录》。
“我在上课的时候不应该,实属不该天人交会,遨游于天地之间,与李白金樽斗酒诗百篇,又徘徊于斗牛之间,与其饮酒其乐乎,扣舷而歌之,歌曰:'江曜!别睡了!快起来!'听此,我恍然大悟,原是南柯一梦,只听语文老师喊道:'你给我站起来!'又听得'去后排罚站!'
于是我便放弃与李白遨游于天地之间,与东坡游于赤壁。
我特此检讨,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绝对不会再在课堂上与周公下棋;化蝶梁祝饮酒,竹杖芒鞋轻胜马;与李白抽刀断水,共登黄鹤楼;与杜甫为茅屋所破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与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著,呼作白玉盘;与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中间省略一百部典籍)
在老师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神曲》里的炼狱,又从中看到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以及社会的险恶,雨果的悲惨世界,还有卡西莫多的丑陋……(再次省略一百部名著)
古今中外,我竟然找不到哪一位比我更加罪恶的恶魔,我罪大恶极,我有罪!令人痛心疾首蹙额!”
老师在后面写了四个字——罪不至此。
看完之后,晏宁才发现自己跟学霸之间的差距,就是检讨书里少了几百部的文学典籍。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有一次晚自习才打破了晏宁内心的尺度。
那天是放假的前一天,晏宁为了能够假期好好休息,所以打算留下来提前把卷子先写完。
整个晚自习她都埋头苦干,不知不觉俩小时过去了,下了晚自习,人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儿趴着写卷子。
整栋教学楼就只有他们班还亮着灯,夏天的夜晚,连风都是闷热的,头顶就只有风扇吱呀转动的声音,旋转带起周围的风,起不到一点降温的效果。
晏宁感觉到头晕晕的,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中暑反应,加上她从小就有哮喘病,恶心喘不过气的感觉就更加剧烈。
晏宁的胸口汹涌地上下起伏,感觉好像破了个洞,拉风箱似的呼呼进风,令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一直坐在她后面默默自习的江曜,抬头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晏宁抬头看到江曜的脸,他正俯下身皱着眉观察着自己。
她急促地呼吸着,像是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感觉自己的肺下一秒就要爆炸,张张口想说话,却只能发出粗粗的喘气声,憋得脸红。
江曜利索地打开离她最近的两扇窗户,让空气流通,果断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手指修长骨骼分明,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橙子的味道。
被捂嘴的晏宁大脑宕机,直愣愣地瞪着大眼睛看着江曜,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胸口,怕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慢慢呼吸,不要着急。”江曜的声音低沉温柔。
可是紊乱的呼吸根本无法控制,她越想冷静下来,胸口的那股气流就越汹涌澎湃,难受到晏宁闭着眼睛推开了江曜的手。
几乎是下一秒,江曜的嘴唇就压了下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势,伴随着一阵清凉柔软的触感,还有带有大海般辽阔的气息。
他在给她做人工呼吸。
潮湿而又温热。
晏宁一开始睁着眼睛,感觉他浓密的睫毛都快戳到自己鼻子上来了,脸颊逐渐升温,身体也变得滚烫,于是她闭上眼睛,握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呼吸却变得匀速了起来。
直到她听见耳边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
窗外的香樟树上,一片叶子徐徐落下。
晏宁这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垂下睫,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江曜站起身,淡淡地说了句,“不客气,有哮喘记得随身带药。”
晏宁点点头,“刚好最近药用完了。”
江曜没说话,准备拿着书走人了,听见背后晏宁用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说:“那个,这可是我的初吻哎……”
江曜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算。”
*
“怎么能不算呢。”晏宁撅着嘴回忆,每次回想起来她都有些气结。
他说不算就不算了?两个人可是实打实,嘴贴着嘴,这样亲到一起去了。
如果这都不算接吻,那真正的接吻是什么样子?
后来晏宁又想了一下,那种情况确实紧急,可能江曜并不会像她一样那么矫情,脑海里的想法,就跟治病救人的医生一样,所以与她的亲密接触也不带有任何感情成分,只是两片嘴唇凑巧贴在了一起。
这么理解,好像确实是她多想了。
但这件事,却是她整个青春漫长暗恋的开端。
于是五一假期,向北结婚,晏宁打算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遇到江曜呢。
她打算盛装出席,拉着方夏帮她挑衣服。
晏宁平时穿得很随意,基本上就牛仔裤和T恤衬衫,找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件可以撑场面的衣服。
两个人衣柜翻完,晏宁觉得自己还是穿平时的衣服就好。
“没事儿,咱们颜值能打。”方夏叹了一口气,主要她打扮中性,平时要么工装裤要么就是冲锋衣,也实在是提供不出什么好的搭配。
话头一转,方夏说,“说不定江曜变了模样,变成油腻大叔了呢。”
油腻大叔,晏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