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聊着天,两人一大碗面条不觉就都吃完了。
德芬抢着要去洗两个人的碗,韩岱山这次没有阻止她,由她去了。
终于得了能致歉和感激他的机会,德芬欢喜地收拾起两个人的碗筷转身去了厨房。
韩岱山本也要起身去外面把衣服洗了,却无意间看见背过身去的德芬,她衣服和裤子上糊了好几处泥巴,半干的稀泥污迹很明显,看着也十分碍眼。
定然是之前她误会自己图谋不轨的时候跑路,摔进田沟里的时候弄脏的。
韩岱山把一边正在看电视的韩风荷喊到外面去,悄声道:“你找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裤子出来,拿给德芬换上。她路上摔了,衣服裤子都滚脏了。”
“哦。”风荷没多想,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就进了里屋。
韩岱山原地站了会儿,也去了厨房。
德芬挽起袖子,正用丝瓜瓤子在刷碗。她手脚勤快,这点家务事做来利落又干净。看韩岱山进灶屋来,往旁边的大铁锅里掺了一大半锅的井水,然后又去对面灶膛里添柴生火,便笑说:“烧水洗脸洗脚吗?你去休息去。我这边碗筷马上就洗好了,水我来烧。”
“没事儿,很快就烧好了。”
德芬便未再作声。
碗筷洗好后,她把煮面的锡锅也刷洗干净,全部都倒放在灶台上一个筲箕里面沥水,然后拿抹布准备把灶台也抹一遍。
这时韩风荷抱着两套衣服出来,叫德芬进屋去试一试衣服大小,看哪一套能穿。
“试衣服干嘛?”德芬有些奇怪。
“德芬姐,你的衣服裤子都糊脏了,换一身。”韩风荷指指德芬的裤腿。
德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裤脚上糊上的湿泥巴已是半干不干。
这整晚,一开始忙着跟韩家人寒暄,紧接着韩岱山回家,然后又是吃夜宵,应接不暇,她完全没想起、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裤子给泥巴糊脏了。
换一身也好,免得把人家的床铺帐子弄脏,遂跟着韩风荷进里屋去试衣服。
正试着,风荷娘给德芬抱了床新被条进来,说是安排她同风荷就睡这个屋。
德芬注意到床铺上床单和枕头看上去都很整洁干净,不像是睡过的,隐隐还能闻到花香的味道,想来是她之前在厨房忙的时候风荷娘才给换的干净的,心里感激这家人的细心和周到。此时看风荷娘还要给她把被条亲自铺上,忙把被子抢过去道:“婶子,我来铺。”
风荷娘也不坚持,顺势松了手,然后说韩风荷睡相难看,晚上睡觉还爱打铺盖什么的,让她离风荷远点,别跟她睡一头。
韩风荷不依,“妈,你怎么乱说呢?我哪里睡相难看了?”
德芬知道这只是人家娘的客套话,只含笑不语。
韩岱山在外面喊风荷。
韩风荷应声跑了出去。
过了会儿,韩风荷进屋来对她道:“德芬姐,反正要换衣服,你要不也洗个澡吧?我刚瞧着灶屋里有一大锅烧好的热水。”
德芬正有那意思。
她看韩风荷还给她准备了汗衫子。
本来这种贴身衣服不好穿人家的,可是之前她跑路的时候,被惊吓到,慌着逃命,出了一身冷汗又出一身热汗,里衣早就打湿了,不换不舒服。
可不洗澡就穿人家的汗衫子,怎么好?风荷娘才把床铺换干净了,床单、被条、枕套,整套都换上了干净的,这么照顾她,她好意思穿着又臭又湿的衣服睡人家的干净铺子么?
于是感激地道了谢,由着韩风荷领她去洗澡的地方。
洗澡的事情,男的很好解决,趁着夜色直接在院坝里可能几下就把澡洗了。女的不行,最麻烦,怎么着也得四周围有遮挡的才放心。
农村人家没盥洗室,一般都在茅厕里解决。
茅厕里铺得是青石板,几块青石板中间斜得有几公分宽的缝隙,洗过澡的脏水直接顺着缝隙就流到茅坑里。
茅厕一般都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外面就是房子后面的阴沟。厕所跟猪圈就一墙之隔,人畜排泄物,殊途同归—农村人家大多数都是这种格局。
春秋稍微好点,冬夏最恼火。
冬天冷,茅厕又是随便搭的,竹篱笆,顶上铺些干稻草,四处透风,洗个澡直接能搞感冒,所以冬天大家少于洗,半个月一个月才洗一回。
夏天的话,茅厕挨着阴沟和茅坑,这两个地方正是最招蚊子的。洗个澡或是蹲个坑,时间稍长点,那长脚蚊能咬得你怀疑人生。
德芬抱着干净衣服出了灶屋后门,发现有人已经贴心地给她点了盏煤油灯和一盘蚊香在茅厕边了。
估计是韩风荷做的。
把德芬引到洗澡的地方,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韩风荷走到院坝边上跟哥哥聊天。
韩岱山坐在一张矮凳上,旁边也点了盏煤油灯,他正借着这摇晃的一灯如豆,用力搓洗着自己那套在淤泥里滚了一圈儿的中山装。
韩风荷像个夫子似的倒背着手,弯腰凑近哥哥的脸,神秘兮兮道:“哥,你又是让我给德芬姐找干净衣服换,又亲自去给她烧洗澡水。水烧好了,还不好意思去喊她洗,非要经过我这一道。又那么细心的给人家点了蚊香。弯弯绕绕的,你的花花肠子可被我看出来了。老实交代,你对德芬姐这么体贴入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韩岱山一边手上不停地搓着衣服,一边要笑不笑地盯着妹妹看。
韩风荷不服气,也张大了眼睛跟他对视。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地暗自较劲儿半天,不料韩岱山忽然一巴掌拍在旁边那桶装满了水的水桶里,溅起的水花都飞到了韩风荷脸上,惊得她一声尖叫。
韩岱山笑得胸腔震动,“我叫你乱讲。”
韩风荷气得怪叫连连,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水,伸手就去提水桶,想要报仇来着。
谁知被韩岱山抢先一步把桶提走了,还作势要把水往她身上倒,韩风荷忙笑着跑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该忙活的都忙完了。夜也深了,已经十一点多钟,便各自回房去睡觉。
德芬和韩风荷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