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渺打扫到两只条凳的时候，忽然不动了。
她垂着头，周身都仿佛笼在巨大的悲哀中。
沈律走了过来 ，轻声问她：“怎么了？”
张渺说：“我妈妈是躺在这两条凳子上离开的。”
本来，凳子上还有一个旧门板，但是在张大德抬走女人尸体的时候，被一起抬走了。
沈律抱住了她。
音像店里虽然还留着张渺母女曾经用过的厨具，但过了那么多年，已经不能用了，这条老街上没有卖吃食的店铺，大过年的骑手也休假。
于是，张渺和沈律一人捧了一晚泡面，紧紧贴在一起坐着，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电影。
这么寒冷的天气很适合吃泡面这种热乎乎又汤汤水水的东西，张渺的手脚逐渐暖和起来。
电影放的是那张曾经被遗忘在了DVD里的剪刀手爱德华，过去那么多年，DVD和光盘都是完好的，算得上是个奇迹。
大雪中的爱德华绝望而忧伤，漆黑的古堡像是困住他的枷锁，张渺看着电影，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她其实并非多么感性的人，但情绪有时候就像是决堤洪水一样，一旦袭来，让人根本无处可逃。
沈律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环在臂膀中。他把张渺的头轻轻拢向自己的脖颈，慢而小心地抚摸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
电影里在下雪，音像店外也在下雪，昏暗的灯光照亮着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张渺和沈律依偎在一起，仿佛能变成一尊黑色的雕塑。
夜里，温度变得越来越低，但神奇的是，由于世界已经被白色的大雪覆盖住了，窗外看着居然有一种奇异的明亮。
橱子里还放着很多年前的被褥，北方干燥，这些被褥拿出来可以直接铺在墙角的小床上睡觉。
床很小，两人并排躺着，肩膀和肩膀紧紧贴住，但仍然有一种容纳不开的感觉。
这是非常暧昧的睡觉方式，但此时，张渺和沈律的内心都无比平静。
沈律侧过身，在黑暗中安静且温柔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终于 ，他伸出手，将有些冰冷的女孩揽入怀中：“睡吧，我守着你。”
纯洁的就像窗外洁白的大雪。
*
早上，张渺是在沈律的怀里醒来的。
昨晚和衣而睡，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张渺在沈律怀里睡的很舒服，早上醒来时甚至脑子还有些迷糊，但当她把手伸出被窝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冻得清醒了，连忙缩了回去，猛然打了好几个寒颤。
沈律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轻轻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温柔地说：“今天天气零下十五度呢，包里我带了你的一件厚毛衣，出门的时候穿着，别冻感冒了。”
张渺仰头看着他，幸福地笑着，眼睛弯成了两个亮晶晶的小月牙。
不过，她想了想，皱着眉问道：“沈律，你为什么穿的那么少？你不冷吗？”
沈律在N市的时候，冬天只穿一件毛衣，一条大衣，这无可厚非，毕竟N市冬天并不很冷，可他来到北方后，居然也只是在那个基础上多穿了一件羊绒衫，这可真是太勇了，整条街上也找不到穿的比他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她可不信沈律是因为忘了带来才穿这么少的。他那么细心，都能想起来给她带毛衣和外套，怎么会偏偏忘了自己？
沈律低笑着解释：“我小时候便是这样，对温度并不敏感。冷上几度还是暖上几度，我都感觉差不多。”
张渺惊了，然后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
不怕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体质啊。
两人起床，简单地洗漱后，便出发去张大德曾经把张渺母亲的骨灰卖出去的那户人家了。
那户人家在乡下，打车要要接近两个小时。
老夫妇是一辈子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简单又愚昧，他们听到张渺要拆儿子的墓，把“儿媳妇”的骨灰挖出来赎回去的时候，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两方起了很大的争执，即使是张渺愿意拿出当初双倍的钱，他们都不愿意交换。最后，沈律搬出了法律和警察，震慑住了老夫妇，他们才恨恨地看着两人，挖出了骨灰还给张渺。
张渺抱着妈妈的骨灰，心里五味杂陈。
沈律问她：“明天出发去泰国吗？”
他知道张渺一直都想把妈妈的骨灰送往故乡。
张渺用手轻轻抚摸着装着骨灰的陶罐。在她的怀中，冰冷的陶罐仿佛有温度一般，穿过厚重的岁月，将妈妈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手中给。
张渺摇了摇头，仰面看着沈律：“不急，明天有个地方想和你一起去。”
是出租车上听司机说的隔壁市的那座雪山。
雪山总高接近一千五百米，平日里山顶上就覆盖了一层雪，现在到了冬天，更是完全笼罩在白雪之下，看着十分壮观。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这雪山开发度太低，山脚下游客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对情侣来游玩。
有个大叔正在卖缆车票：“有没有要坐缆车的小姑娘小伙子？全程上下山只需要六十元，诶，那边的小姑娘看一看吧，这雪山爬上去要很久呢，大冬天的路又滑。”
果不其然，周围好几对小情侣都在他的劝说下买了缆车票。
沈律问张渺：“渺渺你想爬上去还是坐缆车上山？”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还有缆车，因此提前准备了许多爬山要用的东西，厚衣服、面包、矿泉水，甚至还有两个登山杖。
张渺看着缆车上排排坐着的小情侣，犹豫了一会儿，说：“咱们登上去吧。要是连一起爬上山这点苦都不愿意吃，哪里算得上虔诚呢？”
出租车司机告诉他们，一起爬上山的情侣会受到神明的保佑，白头到老。乘缆车上去算什么呢？
每一层石阶上都堆满了雪，走起来格外地滑，张渺每一步都特别小心，因此爬山的速度减慢了不少。
雪山上风景很美，除了茫茫白雪，还有各种松柏竹子，以及一些长青灌木。这些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