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另一头,徐老爷也跟庄头商量好了接下来要干的活儿,庄头很快让家人给他们三人拿来了等会儿要用的农活工具。
目送着他们父子三人带着工具逐渐走远,庄头的老妻不由得小声咕哝:“大热的天,老爷少爷们不待在房里乘凉,上咱们田里干啥来了,那一身细皮嫩肉的,瞧着就不是能干活儿的体格,可别把咱们小心照料的庄稼给糟蹋了……”
话没说完,庄头心里蹭的一下火就上来了,扭过头就是一顿骂:“什么咱们的田,真当咱们种了这么些年就是咱们的了?这是主家的田,租给咱们种的,你给老子说话小心点儿的,可别让老爷公子们听见了!”
“好好照看着,要是咱家小子能被看上,收进府里哪怕当个跑腿的,咱们以后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老妻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却半点儿都不当回事。
就算那府里的日子再好过,不也是伺候人的?她才不想自家好好的孩子去干那个。
他们怎么想的,被他们议论的主角们丝毫不知,徐老爷仗着自己已经干了好几日农活儿,自持有经验,自信满满地挑衅大儿子,“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顺带下个赌注?”
“成啊。”
徐行之收回打量麦穗的视线,直起腰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爹想赌什么?”
徐老爷闻言便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要是我赢了,回头咱们去府城逛一圈,你就跟你娘说是你想去的,怎么样?”
“可您要是输了呢?”徐行之听了,不答反问。
徐老爷显然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输的可能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输了就是你赢了,随你想要什么,爹都答应你。”
“这可是您说的啊。”
“放心,我这个当爹的还能赖账不成?”
“那便好。”
达成共识后,父子二人很快动手干起活儿来,至于徐行安,鉴于他还小,任务就是拎着篮子跟庄头家的小孩儿一块儿去旁边已经收割完的地上捡麦穗。
刚一开始,看着自家儿子动作生疏,落后自己一截,徐老爷不禁沾沾自喜,以为这次稳了,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可随着时间逐渐过去,对方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仅追了上来,还很快超过了自己。
徐老爷:“……”
他揉着腰地站在原地,眼神略带呆滞,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是,这合理吗?
这小子学东西这么快的吗?
前方不远处,徐行之正在弯腰收割着麦子,神情专注,额角沁出汗水,他习惯了做任何事都心无旁骛,有些累赘的衣衫下摆被扎在腰间,更衬得他腰身劲瘦,手下动作从一开始的笨拙生疏到此时的流畅利落,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原因无他,只因他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儿,那段在老家与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日子,是他前世时少有的鲜活记忆。
当人专心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过原主这具身体毕竟长期养尊处优,体力还是差了点儿,不然也不至于上次连张桌子都搬不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徐行之就感受到了明显的腰酸背痛,坚持着把自己负责的那点儿割完,这才扶着腰缓缓站直。
心里默默把锻炼身体这件事加入日后的计划里。
科举不但是个脑力活儿,也是个体力活儿,每年因为体力不支从贡院中被抬出来的考生比比皆是。
正午时分,树荫下。
微风徐徐吹来,树下坐着干了一早上农活儿的父子三人,他们面前,四四方方的小桌上摆着粟米粥与几样菜,一碟青菜炒腊肉,一碟蒸鱼,一碟炒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萝卜干。
虽然看着简单,但已经是人家用心准备的了。
徐老爷早就饿了,饭菜刚端上来,就捧着碗埋头呼噜噜地起来,吃相说不上难看,但也谈不上雅观。
小胖墩儿也没好多少,埋头大吃,半点儿都不嫌弃乡下的饭菜没有府里的精致,胃口好得很。
这小子说是捡麦穗,实际上捡着捡着就到处跑着疯玩起来了,一早上下来,篮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麦穗,连底都铺不满。
再看徐行之,坐姿端正,吃相文雅,下筷子的速度却半点儿不慢,那叫一个快狠准。
没办法,跟这父子俩一块儿吃饭,若是不动作快点儿,恐怕就只能干喝粥了。
用过饭,小胖墩儿扔下一句“我去找黑蛋玩!”就飞快地跑开,找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一块儿玩去了。
一时之间,树荫下只剩徐老爷与徐行之父子俩。
徐行之悠闲地坐在树下,单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直,上身放松地靠着树干,嘴角叼着根细嫩的柳枝,神情轻松,视线从逐渐跑远的弟弟身上转移到一碧如洗的天空。
“心情好点儿了?”
忽然间,耳边传来徐老爷的调侃声。
徐行之微怔,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面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着惊讶两个字。
见状,徐老爷不由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轻哼一声,“没想到吧,你老子我虽然不是什么细心人,可自己儿子高不高兴,还是能看出来的。”
徐行之不由失笑,他收回视线,将自己复杂难言的情绪藏得很好,一双清鸿眼眸中只有好奇。
徐老爷却坐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感叹一声,放缓了声音,“你这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太没用,才让你变成这样了。”
不等徐行之说话,他又道,“你在族学读书的这段日子,是不是过得不太顺心?我都听说了,你在丁班的时候,做好的功课还被人用墨汁污了,是不是?”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徐行之没想到这件事传到了他的耳中,不在意地笑了笑,“您说这件事儿啊,不算什么大事,夫子已经把那人揪出来处罚过了,儿子没受什么委屈。”
本就是若不是亲爹突然提到这件事,他几乎都忘了。
“那那个姓杨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