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顾临风回家探亲的日子,据同样在村里插队的知青荆琦云所说,这次回去,顾临风就不会回来了,她爸爸已经在打点,再过不久,她也要调回去了。
此时此刻,蒋霍跟向姝好站在火车站里,看着荆琦云跟顾临风黏黏腻腻,一个细心叮嘱要女方好好照顾自己,另一个给男的整理衣领,满眼柔情爱慕。
俩人周围,所有知青都成了背景板,他们忽视了顾临风吊起来的胳膊,看着他俩,眼中竟然流露出羡慕。
好像没人记得,几天前,顾临风还在向向姝好献殷勤、许诺言,甚至还跟蒋霍打了一架。
“向姝好!”有个知青大喊一声。
“她怎么来了!”
“还有蒋霍,他不是昏迷了,村里人都说他活不了了吗?”
知青们窃窃私语,却阻挡不了款步朝这边走来的蒋霍跟向姝好。
蒋霍跟向姝好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向姝好沉着脸,眼神好像锋利的小刀,知青们退开来,给向姝好留出跟顾临风对峙的位置。
至于蒋霍,他就好像一尊蜡像,拱卫在向姝好身侧,帽子底下漏出浸染着暗红色血迹的纱布,那天蒋霍跟顾临风打架时不要命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他们心底。
别看蒋霍昏迷了这许多天,好像受伤很重的样子。顾临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胳膊上现在还吊着石膏,右臂骨折,差点儿就被拧断了。
看到蒋霍那一刹那,顾临风眼皮狂跳,望了一圈,他料想蒋霍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才勉勉强强安心。
他勉力扬起笑容,并将目光落在向姝好身上:“姝好,你来了。”
他的眼神很温柔,料定向姝好一定会出现似的。
随后,在看到向姝好死死盯着他隐约跟荆琦云牵在一起的手的时候,顾临风就更满意了。
顾临风神情的先后变化让蒋霍很是厌恶,想把他眼珠子敲掉那种讨厌。
可向姝好在,他不想那么暴力。
至少,在他没有把向姝好的心夺过来之前。
敛去眸中墨色,蒋霍又靠近些许,他跟向姝好的距离越来越近,向姝好毫无发觉,因为,对面的顾临风正在抿动嘴唇,在向她传递消息。
她皱眉,秀气的眉毛越蹙越紧,一直在关注她的蒋霍发现她神情不对,立马也朝对面的顾临风看过去。
顾临风微微撬动嘴唇,整个人如同一棵盛开的茶树。
气味熏天。
蒋霍鼻子灵,一下子就嗅到了。
这混蛋还在骗向姝好!
蒋霍眉毛一扬,率先开口,“顾知青,原谅我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这是……要畏罪潜逃?”
上下打量一番顾临风,蒋霍睁着一双明亮可见的大眼睛,好似无辜地说。
论绿茶,谁比得过信阳毛尖,很不巧,他祖上淮南,正好是绿茶之王——信阳毛尖的重要产地。
在众人面露惊色地朝他看过来时,一道笑声突兀地响起,向姝好的好友颜冰捂着嘴,可笑声已经泄露,捂也晚了,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笑出声。顺带着,她望向蒋霍的眼神也充满了好感。
“蒋霍,你胡说八道什么,哦我忘了,你就是个村夫,哪里见识过城市的繁华,我们顾知青要回城了,说不准,以后就不回来了,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城里人,你这种注定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农夫,多长八条腿也比不上!”顾临风的第一跟班王普高傲地说。
“说不准就闭嘴,到处胡咧咧,要是明儿个灰溜溜地回来,可上哪儿说理去。”蒋霍半点面子都不给,张嘴就是讽刺。
以前蒋霍温文有礼的,在村里出了名的脾气好,今天忽然说话这么冲,大家都不自在。
王普大怒,“蒋霍你混蛋!你就是羡慕我们顾知青是城里人,你……”
“好啦,王普,别说了。”顾临风收敛了脸上难看的神情,他抱歉地看向蒋霍,片刻后,他道:“蒋同志,真的很抱歉,王普心直口快,他就是替我打抱不平而已,没别的意思。”
“你替他道歉?他嘴太臭,我要他跪下,你也帮他?”
王普脸都涨红了,想揍蒋霍,可顾临风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不得不安分。
“蒋同志,都在同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就别抓着不放了,给我个面子,好吗?”
蒋霍嗤笑一声,顾临风以为蒋霍收敛了,正松了口气,就听见蒋霍又开口道:“顾同志,你可真够不地道的,把我打伤了,连句道歉都没有?要不是我今天醒过来,你就跑了吧!”
蒋霍字字句句都在诛心,没错,顾临风确实存了逃跑的念万一蒋霍真的死了……
他打了个寒战。
好在荆琦云的父亲早一天打点好一切,让他能在今天离开。
不然,等蒋家报公安,别说回城,他得被抓进去蹲监狱!
他深深地看向蒋霍,“蒋同志,我也受伤了!”
他尤其强调“受伤”二字,还把打着石膏的胳膊抬起来,众人一看,纷纷道:“蒋同志,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顾知青也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还吊着胳膊呢,要我们说,各打五十大板,你们都有错,就别斤斤计较了。”
诸位知青自以为公正公平,可等蒋霍摘下棉帽子,大家伙看到纱布上暗红色的可怕的一团团血渍时,他们说不出话来了。
看起来,的确蒋霍的伤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