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幢有些年头的居民楼,曾经是某个风光一时的大厂分配的房子,小区进口的大门时刻敞开,这里算是在城市的中心区,相隔几十米外便是极繁华的地带。秦敛在它附近的华灯下走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
踩着楼梯上到三楼,周舟拍门:“妈妈!”
开门的是一个温柔和蔼的女人,周舟对她介绍:“妈妈,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打游戏认识的特别好的朋友。”
网吧某天来了一个青年,非要边喝啤酒边打游戏,老板说店里规定禁酒禁烟,两个人吵着吵着又打起来,酒瓶子碎掉散开来,周舟吓了一跳,幸好有秦敛,他站出来挡在她身前。他们此前数次眼神相接,但没有任何交流,那是亲近的契机,后来又发现在玩同一个游戏。周舟当天晚上就对妈妈说:“妈妈,你不要担心,现在的网吧都很安全的,里面打游戏的人也很好很好。”
周舟妈妈亲近地招呼他,她并没有想到秦敛的突然造访,因此他只是和周舟一起享用了她的妈妈为她准备的最平常的东西,切成块状装在盘子里的水果,摆在茶几上的小零嘴,在冰箱里冰冻的一格一格的果汁小冰块。
“谢谢阿姨。”
她那时候还没有生病,脸色很好,高挑美丽,把他当一个小孩子,她还问:“家里住在哪?父母不会担心吧。”
秦敛顺势要离开,他报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离这里很远,周舟妈妈作为成年人的敏感立即明白他仓皇脸色里的含义——尽管当时他完全没有和周舟说过一句关于家里的事情。
周舟妈妈问:“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秦敛低着头拒绝。他倔强地离开了。
秦敛翻来覆去,往事啊,他从不愿意回到过去,可还是像个俗人一样难免有时沉溺。
周舟总觉得自己很快要结束无业游民的闲散生活,格外珍惜最后若干天自由的时刻表,但偏偏手机铃声在闹钟之前响来,困得睁不开眼,一肚子气。
说不准是秦敛呢......她竭力眯眼看,但并不是,是秦敛公司的联络人员。原来是秦敛某个关系不错的伙伴邮寄了一些海鲜和水果,快递发的冷链,刚刚到达公司,嘱咐签收人一定尽快安置储存,否则这个天气很容易变质。但秦敛人又不在,电话没有人接听,于是行政便联系上周舟。
周走挂了电话,人已经清醒得多了,盘算着叫个跑腿帮拿一下吧。先发消息问秦敛,又仰面发了一会呆,心里念头一弹,还是起来梳洗。车还没拿回来,只能打车去。
阴了两天,日头又高升起来,让不太清醒的人以为前两日的大雨只是错觉。周舟下车打了太阳伞,但总感觉自己在烈日下无所遁形。
勉勉强强摸到了秦敛的公司,说起来很陌生了,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这的次数。从她踏进门开始,许多好奇的视线都黏在她身上,一路目迎。
行政小姐姐领着她去秦敛的办公室,地上放了两只巨大的箱子,一箱是海鲜,一箱是水果。姑姑和心怡都很喜欢海鲜,正好拿给她们,但看着就很重,上手试了一下,果然也很重,唔,还有水果,没有车,真麻烦。
秦敛这时候才回复:“你做主。”
周舟想了想,大手一挥,问行政要来剪刀,请她代为传话,“这些水果给大家添做下午茶吧,我带这个回去就好。”她指了放在最上面的两只火龙果。
公司两个头头都不在,年轻人居多,洋溢着一片快活的气息,倒不为多少,只是凑个趣。
陈楚郅也在其中,他融在轻快的人群里,和所有人一样兴奋地望着她,不必掩饰,恣意随心。但周舟故意不看他。
陈楚郅自然不肯受冷落,他晓得许多内幕,作为秦敛的助理,很有身份舞到她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他很有礼貌地道:“秦太太这一箱要怎么拿回去?需要帮忙么?”
周舟稍迟疑,有些资历的老同事便张口使唤人给秦太太做苦工,被使唤的自然是陈楚郅,他是秦敛的人,显然又想主动卖好,他最合适了,“小陈,你手上不忙吧,放一放,替秦总的太太跑一趟。”
陈楚郅自然一点不推辞,乐呵呵地道:“好嘞。”
周舟依旧不看他,对着空气道:“唔,麻烦陈助理了。”
陈楚郅跟着周舟回到秦敛的办公室,只余下一只大箱子,并箱子上摆了两只饱满的火龙果。
陈楚郅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要用脚掩上办公室的门,周舟看到他要伸脚的动作,忙低喝住:“喂——陈楚郅。”
这举动不够光明磊落,陈楚郅晓得她眼里的不高兴,他收起小心思,颠颠地到她面前,小声道:“不关上门,你都不肯看我。”
周舟眼神滑过他,滑到门外,那里没有人,但她总抑制不住地紧绷着,思绪都变慢了。视线再回到陈楚郅脸上,这厮像幻化人形的狗,伸着舌头微笑的狗,幼稚得可爱。
周舟指指那箱海鲜,“走吧。”
“得勒。”陈楚郅极其珍惜这种能正大光明效劳的机会,最近秦敛不在,他没有对外的工作,穿得便休闲起来,正合适做这种卖力气的苦力活。陈楚郅晓得自己哪一块肌肉最有力量,他不断调整发力姿势,以期在她心里增加吸引力。
但周舟走在前面,他的努力徒然白费了。
出了大厦,凉气陡然消失,抱着的大箱子立马都变得滚烫起来。周舟回头望他一眼,“还可以吗?”
男人不能说不。陈楚郅暗地里咬紧了牙关,面上却云淡风轻,甚至挤出一模优雅的微笑来,他答道:“可以。”
周走“哦”了一声,打开遮阳伞,继续走在前面,不急不慢,步履文雅。
陈楚郅汗流浃背地跟在后面。
打车要去路边有标志点的地方,周舟带着陈楚郅往边上走。
陈楚郅憋着劲道:“一会我再给你搬上楼。”
周舟头也不回摇了摇手,“那倒不用。”
陈楚郅不愿放弃:“很重的,天又热……”
周舟道:“物业管家会很乐意帮忙的。”
陈楚郅闭嘴。光线刺眼,他半低着头,看着周舟的脚踝和小腿,跟着它们前进的规律往前走,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