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添了刻薄,可长相总还是像的。
相似的脸,怎么会养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呢?荣荣的目光细细勾勒他的眉眼,风流清隽,美得惊人,只是眼神太冷淡了,唇角也不带笑,也不愿伸手抱抱她。
他的熏香是过分浓烈的龙涎香,和崔游怀里轻浅的冷香绝然不同,清醒而残忍的提醒着这个事实。
荣荣捏住发上银簪,只要对准崔邺的胸膛捅下去,尖锐的簪子会刺破他的心脏,或是割破他的脖颈,簪子里的毒会保证他死的很快,便宜他了。
可还不是时候。崔游的死不是一个人就能做下的局,她要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血债血偿。
最终她只是抽出银簪,乌黑的长发倾泻,与崔邺的发丝交叠在一起,平添几分暧/昧,她吻上冰凉的薄唇,握住崔邺修长的手,带着他从肩膀一路探进里衣,被他手指微凉的温度激的一颤,轻哼一声:“殿下……”
崔游触摸到一片柔软,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身前的女子如同噬人的妖魅,顶着神似阿姐的脸,坦然向他求欢,目光也沉沦热烈,带着毫不遮掩的渴求,像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可言说、也耻于提及的春/梦。
而他有了反应。
像是骤然被人掀开最黑暗的一角,那一刻重叠翻涌的愧疚和羞惭淹没了崔邺,自我厌弃的情绪攀至顶峰,他恶狠狠的推开身上衣衫半褪的女人,沙哑道:“滚!”
“殿下?”
荣荣半跪在榻前,素白的肌肤在月光下圣洁又下/流,她的表情无辜而不解,可身上一层薄纱几乎遮不住什么,反倒平添引诱。
她带着令人厌恶的关切靠近,用瞳色浅淡的眼睛望他,柔软双唇绯红,还残存着两人亲近后的润泽,在崔邺耳边一张一合:“殿下,可是哪里不适,我怎么能抛下您一个人离开?”
杀死她,就是杀死她承载的欲/念本身。
折磨她,亦是折磨因她而堕落的自身。
崔邺再次推开她,冷冷地喘息道:“不想走?那就候在院子里,滚!”
这次容不得荣荣歪缠了,崔邺一声令下,内侍们把荣荣拖了出去,在院子里才放开。内侍别过脸,不去看衣衫轻薄的荣荣:“娘子,奴婢为你拿件衣裳。”
荣荣披上外袍,朝小内侍行了不标准的中原礼:“多谢。”
小内侍慌忙闪身,即使荣荣现在被赶出来,可殿下不要的女人也比他尊贵,他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娘子,您是贵人啊。”
“我是蛮女,算什么贵人。”荣荣笑了笑:“多谢,我知道是你特意为我拿了衣裳。”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但轻轻的打着哆嗦,小内侍才发现她没穿鞋,赤着脚踩在青石砖上。
虽说是春三月,可春夜格外寒凉,怎么受得住。小内侍刚要说什么,就见荣荣踏上回廊,倚在门外,轻轻的唱着什么,小内侍凝神去听——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越人歌。
荣荣自然不是真的关心崔邺,他若是干脆马上风死了,荣荣恨不得放烟花庆祝。只是难得崔邺撞进她的计划里,她就不会放过这个接近他的机会。
只是越人歌……是崔游教她的。
“哥哥,你给我唱嘛。”
他笑了笑:“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只唱给我心爱的小娘子听。”
荣荣脸红了,又有些期待:“那……那不是更应该唱给我听吗?”
他挑眉,温柔笑道:“……是啊,听了就要嫁给我。”
比起上京乐坊,荣荣的技巧自然是差的远了,可歌声中情意绵绵,婉转凄切,却是小内侍都能听得出的。
人人有爱美之心,荣荣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夜风吹动她的衣袂飘飘,小内侍看到她星点泪光。
小内侍暗暗感叹,殿下半夜召幸,可衣服鞋子都没穿就被赶了出来,可真够可怜的,她就那么心悦殿下吗?
一窗之隔,荣荣柔柔的声音宛如就在枕边,崔邺本就没有平复的心绪再次躁动起来,他最讨厌女人死缠烂打,特别是这种动了真心的,但现在他只想堵住她的嘴,让她发出点别的声音来。
荣荣自顾自的唱,心里恶意的想,若是能把崔邺气撅过去最好,她懒散的倚在窗边,背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崔邺长发披落,深红的里衣衬托着苍白的脸,烦躁中戾气横生,他从暗沉的内室望出来,像个拖人共死的艳鬼。
他绯红的薄唇轻启,冷道:“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