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归笑道:“既然知道此刻是州府官员杀心最重的一段路,与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叫那些人想出更牛心古怪的法子,不如我们在暗、敌人在明,是攻是守,都容易些。”
张杳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昌安城派了监察御史来襄州,算日子也快到了。我们提前与赵京讲好了,让他走官路。”
宁璋大为感慨:“若是监察御史正遇着他被害,他告的事,那才算是坐实了!妙啊!”
不过……也太冒险。
好在宁璋意识到这是舅舅舅妈布下的局,也就不再闹乱子,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往赵京的方向暗中跟随。
独自上路的赵京简直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箭靶子,身边危机四伏,不知埋伏了多少杀手。他一路上只敢走大路,路上来往人多,还没有杀手敢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动手。
等到了鲁县,赵京特意选了个不太热闹的客栈歇脚。这客栈离鲁县的驿站不远,而鲁县驿站是整个襄州最小的一个,其他地方官员来此,只要多几个人,驿站就安排不下,往往就会住在这个客栈里面。陆忘归提前与赵京对过此事,叫他今晚就住在此处,想来能碰巧遇上昌安来的监察御史。唯一就是不知道敌人会否今日下手。
赵京慢条斯理地吩咐小二开了间房,又叫小二把好酒和小菜送至房间。
他上楼之后,先把窗户打开,门也留了条缝,略坐一坐,便对着门口大喊:“小二,快把温好的酒给你赵爷送过来。赶了这许久的路,得喝点酒松快松快!”
声音之大,简直是告诉刺客“我就在这儿,快来杀我”。
赵京照着陆忘归的嘱咐摆了这一场戏,但自己还是有些害怕:就算陆忘归算无遗策,可是万一监察御史不在此处呢?万一这次的刺客很强,一两招就把他解决了呢?谁来救她?谁来保证他的安全?
正担心着,只听“嗖——”的一声,一柄短剑擦着赵京的头发钉到了后面的墙上。
赵京吓得七魂出窍,高声呼救:“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救命!”
他话音未落,两个刺客就从窗子里面翻了过来,拿着刀直接要跟他来个速战速决。
赵京抖擞精神,先把桌椅凳子推倒,再拿花瓶给他们两个中间胡乱砸过去,趁这两个刺客耽误的时间,赶紧夺门逃跑。
关键他跑的时机不凑巧,正有人从外头过来救他,赵京一脑袋撞到人家的剑鞘上,晕乎乎地跌在旁边。
来人一副寻常装扮,看不出什么道行,但身上挂着个督察院的牌子。赵京模模糊糊看到那牌子,知道等的正主救星到了,这才松了口气。
来人嫌赵京碍事,腾出一脚给他踹到旁边,横握长剑与两个刺客对决。
这两个刺客武功不俗,看来仇家是在他们两个身上下了血本的。救星一人抵抗他们两个人稍显吃力,那两个刺客也不恋战,就想赶紧取了性命完事,所以每一下都是杀招,那救星为帮赵京化解,自己生生扛了两刀。
眼看就行力有不逮,赵京拼死清醒了几分,哆哆嗦嗦往角落里缩,口中念念有词:“不行啊,这不行啊,这一个人怎么打的过两个人啊……这不行啊……”
“别废话。”救星更忍不了赵京的唠叨,好像是因为多听了几句唠叨,连手上的剑都慢了片刻。
就这么一个片刻,两个刺客前后夹击,寻住了他的破绽,一刀一剑就要从救星的前胸后背刺过去。
救星抵挡不急,下意识闭了眼睛。
却听“簌簌”两声,窗外射来两枚铜钱,分别将这一刀一剑震开。
南渡和北顾两人身着劲装,从窗户外头翻越而入,联手对付那两个杀手。
他们两个武功明显高出一截,那两个杀手与他们交手片刻,便知在此处讨不了半分便宜,不敢恋战,必须得撤。窗户被这两个少年堵住,要往正门出去,可正门又闪出陆天纵和将离两人,眼见门窗堵得水泄不通,只能从屋顶上寻出路。这两人迅速叠了个罗汉,拿凳子砸开了梁上瓦片,而张杳杳和宁璋就在屋顶上头坐着,精准拍上两人的脑袋。
两个杀手立时昏厥倒地。
赵京劫后余生,掏心窝子大喊:“多谢几位相救!你们若是不来,恐怕我和这位少侠就要一命呜呼了!”
那个挂着督察院牌子的救星不是别个,正是孟知崇。他身上受了几处伤,白净好看的脸上也抹了几处血痕,紧抿着嘴唇,脸色非常难看。
他居然被宁璋救了?
原本是他在救人,没想到最后还要宁璋这伙人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
天啊,还不如方才晕过去好受些。
宁璋从屋顶上跳下来,耐人寻味地打量着知崇,她还挺有大将风范,看上去很镇定地指挥当归帮知崇包扎伤口,又叫南渡、北顾把两个杀手给绑起来,扇他们两个巴掌,扇醒了逼供。
北顾逼供是一把好手,几个狠招连环用下去,刺客很快交代出背后金主就是襄州其他六个县,这六个县的府衙各凑了些钱,合起来雇的他们两个。
赵京很无语:“抠成这样还要花钱杀我,何苦来呢。”
张杳杳笑道:“可见你对他们来说,比钱重要。”
“若真能用我这一命,换我们县的赋税公平。真能这样,我倒也愿意豁出命去。”赵京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崇瞥他一眼,用袖子揩了一下脖颈上留下来的血,冷淡道:“你若真愿意豁出命去,又何必设计这样的局面。”
宁璋在昌安的时候就和知崇不大相处得来,两个人只有个表面和平,实际上谁也不服对方,但谁也没当面表现出来过。现在离了昌安,宁璋反正是放肆了,索性开门见山地嘻嘻一笑:“二哥是为了查襄州赋税之事过来的,还是为了查赵京这个人过来的?”
“有区别吗?”显然孟知崇对宁璋也没伪装出来半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