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回雪去云远斋回话,老太太打听则崇情形,回雪只说:“三爷一向安守本分,不过现在正是好动的年龄,平素爱玩些罢了。”
孟老太太也不多计较:“你只在他院中伺候,他出了门子胡闹,你又哪能知道?不过平日多劝着些罢了。”便没再多盘问。
回雪琢磨孟老太太的意思,恐怕是因贪玩一事不太愉快,从此又加小心,索性以后汇报情况时连贪玩也越发不提。
则崇偷去马场习武,有时甚至误了学塾时间,有几回学塾的汪老先生反映过几次,回雪虽不知就里,却也自作主张替他遮掩,说他或感风寒或有些微抱恙的。汪老先生也不爱生事,如此数次,知道他无心学业,便也随他去了。
而那日分别之后,宁璋一人策马到了青谷马场。
此时青谷马场正是万物初萌的光景,柳枝才抽了嫩芽,草场也长起一片青黄色的小嫩草,又因天色阴暗,整个马场都像笼罩在青烟黄雾中。
宁璋和马场的管事老林打了声招呼,把骑来的白马交给他喂些饲料,自个儿往马场里头奔去。
南渡和北顾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互相切磋。南渡灵活急智,北顾稳扎稳打,有时南渡冒出来新鲜的招数,以趁其不备攻其不意,可总是被北顾扎实的功夫挡掉,因此二人搏斗许久也未分出胜负。两个同等水平的高手交战,比的就是谁先露出破绽,北顾一直稳扎稳打,而南渡靠着灵光乍现,按照以往经验来说,一般是南渡先露出破绽的。
宁璋好久没看过高手酣战,在一旁看得入神。
南渡手握十三节铜骨鞭,用一招连环铁索攻至北顾双胁,他这一招几乎可称天衣无缝,无论北顾向南或向北闪避,都会硬吃一鞭,而北顾横剑来挡,迎着铜骨鞭使出的方向用力,长剑与铜骨鞭相交,一声刺耳长鸣,两兵发出锃光。北顾一脚踹到剑上,借着脚力退后一尺,铜骨鞭尾牢牢卷在长剑之上,北顾又一个闪身冲到南渡身后夺回长剑。
宁璋拍手大叫:“好身法!”
“今日怎么是你一人来的?”南渡收了剑,一跃而至宁璋身边。
宁璋道:“自然是偷溜出来的,知道了一些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情,所以出来找你们两个相助。”
于是宁璋把她和则崇的对话复述一遍。宁璋虽此前未曾怀疑过邵筝儿,但则崇对她有如此深的恨意,又不像空穴来风。如今既有了一个疙瘩在这儿,还是得查清楚才能分个是非公道。她拜托南渡北顾去咫尺楼做生意,让咫尺楼帮忙查清楚此事来龙去脉,就从兴州将军府被辞退的那一对管家夫妇开始,由南渡北顾在府外联络、将离当归在府中传信。
北顾稍有一丝疑虑:“也许我和南渡便可过去追查,不必动用咫尺楼的力量。毕竟和咫尺楼做生意,想要什么结果,就要付出足够相当的代价,恐怕……”
南渡笑道:“咱们家跟咫尺楼的楼主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你何不直接找郁楼主,她看在你的情面上,肯定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宁璋摇头道:“我身边只有你们四个,派任一人远赴兴州,恐怕都是杯水车薪。咫尺楼还是要用,却只能以你们两个的身份去用,不能让郁姐姐知道是我在背后查探。”
“为何?”
“她若知道,恐怕会告诉舅舅舅妈。此事尚未有定论,我不想平白惹舅舅舅妈担心。”
北顾略一沉吟:“若如此,走咫尺楼的交易是最稳妥。那我先去谈个价格,若有后手,再和你通消息。”
宁璋盘腿坐着,细想了会儿,定了主意:“我手中有个折雪短剑,刀鞘用的是冰域的森森寒铁,刀身乃章国武英山庄的不传之秘镔铁之术所造,这把折雪短剑若真的在整个大荒去排,也是数得上的。若是谈生意,可以用这个。”
北顾平淡地点了个头,反倒是南渡先惋惜起来:“可是这个是神秘爷爷送给祖师爷,祖师爷又留给你的,可是不世出的好东西啊!怎么能这么容易拱手让人呢!”
神秘爷爷自然就是章国的开过宰相陆无涯,陆家弟子不敢直呼其名,每次提及都称之以“神秘爷爷”。
宁璋笑道:“郁姐姐这一向手上也没有个趁手的兵器,就当送她了。这个兵器反正也没出过江湖,即便拿去,她也未必知道是我。”
话虽如此说,可是倘若有一个人能造访冰域、又能撬动武英山庄,还对孟家旧事有疑,凭郁无灵的智商,定猜得出是陆家人了。但郁无灵大忙人一个,倘若不是明确知道此人就是孟宁璋,也不太会在故人不意透露身份的时候主动招惹上去,只当平常生意做罢了。
倘若知道是她孟宁璋……
宁璋打了个寒颤,想想郁无灵对她的特别关照,恐怕得亲自过来和她说下场了。她不想先招揽这些无端的关注。
此事聊完,宁璋又把则崇托付给南渡和北顾,让他们闲暇之时教他功夫。
“我很闲暇。”南渡说。
宁璋微笑:“我是说则崇闲暇之时。”
“……”南渡摸摸脑袋,“那他是要拜入陆家门下?”
“他也不算江湖人,先不必提什么拜入门下。咱们陆家心法在江湖上算是一流,则崇根基未稳,先教他基本盘的内功和武功,让他把基础扎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交代好之后,南渡和北顾也就不跟宁璋客气,继续拿着彼此的兵器开始了下一轮切磋。
宁璋站旁边看了会儿,就慢悠悠地背着手往外溜达。
青谷马场地广人稀,平日很少有人过来骑马,在马场伺候的人也少,宁璋一个人在一片旷野中走着,趁左右无人还连着几个空翻连连轻功,真觉得爽快极了。约莫快走出去的时候,见入口处一匹白玉马疾驰而来,卫澜一身白底蓝色水纹蟒袍在风中猎猎招摇。
宁璋看到卫澜,立刻喜出望外地冲他挥手,卫澜勒紧马缰停在宁璋身边,表情当得是一个春风拂面。
宁璋一边摸着白玉马的小脑袋,一边抬头笑问:“你今日不是在宫中伴读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啦?”
“我……”卫澜眼睛笑眯眯的,本来一双瑞凤眼笑起来便弯成了月牙,他顿了顿才道,“嗯,今日只上了半日文课,我躲懒出来玩,没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