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笑道:“暮深,你同小姑娘比较,也不怕传出去丢了体面。”
尚远道:“灵渊,你不必护着她,这小姑娘本事大得很。你放心,我便是输了,也不同她计较就是。”
卫澜耳根子一红,却没就此罢休:“我偏要护着她。岂不知你若输了,她心里打鼓,你若赢了,她又要心里别扭许久。我不愿让她这么为难。”
宁璋不愿与尚远比试,倒不是卫澜说的那些原因,而是她存心赢过那小公主让她服气,却不愿闹得满城皆知她孟宁璋好武艺,和尚远的比拼输赢都不合适,若是赢了,她又成了招风的靶子,若是输了,那小公主恐怕心里又要有些什么小九九。
因此她很感激卫澜帮忙开脱,忙应声笑道:“好,我不比就是。”然后冲他甜甜一笑。
卫澜也冲宁璋甜甜一笑,仿佛其他人都成了摆设。
尚妩从没见过卫澜这副模样,卫澜一向都是清淡疏朗的样子,今日宁璋一来,他就浑然变了,简直是戏本子上唱的一样!尚妩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拍手笑道:“原来!原来灵渊哥哥喜欢孟家姐姐!”
卫澜光风霁月,诚恳地看着宁璋点点头。宁璋于是咧开嘴笑,两颗虎牙都随之歪了一歪。
尚远冷淡旁观,很熟练地捂住了尚玉的眼睛,
尚玉一边攀着他的手,还一边嘟囔道:“这又有什么见不得啦……”
……
到第二日,两个人就老老实实去上课了。
为了显示对上课的重视,尚妩特地穿了新做的一身桑蕾色杭绸琵琶对襟裳,还替宁璋挑了一件迷楼灰暗纹银线挑丝裙,仪妃又赏给两人各一块榴花玉玦,替她们用彩线丝绦系了,挂在腰间。
人靠衣裳马靠鞍嘛,尚妩对自己这一身行头十分满意,昂首挺胸进了笃思馆,等待皇家众兄弟和师傅的夸赞。
几位皇子和伴读的目光一起投向尚妩和宁璋,尚妩得意的脸色还没撑一会儿,就看到左相北辰豫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尚妩的小身板微微颤栗了下,那股子得意的劲儿全然没了,她捏着衣角抖了抖,才嗫嚅道:“北辰丞相怎么今日来了……”
北辰豫目光威严,不假辞色:“灵丘,你已经迟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尚妩赶紧颤巍巍地一揖,赶紧拉着宁璋灰溜溜找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笃思馆中只有三个皇子及其伴读,分别是二皇子尚垚、三皇子尚远、四皇子尚昔。大皇子尚城已经到弱冠之年,已经领了官职入朝,又在宫外开府居住,自不必与他们一同上课。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还太小,没到一起上课的年纪,所以也没他。
而至于左相北辰豫的名头,宁璋早有耳闻。
这北辰家初时并不算发达,北辰豫的父亲当年是礼部尚书,管着与其他几国的外交,因此思路开明些,也曾带着儿女在外面闯荡。一说这北辰豫是在外游历时得了高人指点,忽然开了窍,便一路飞黄腾达到了一人之下的左相之位,数十年压右相蓝昇一头,又说其实北辰豫还有个不世出的妹妹,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是她指点着北辰家成为祁国第一大家族。
总之北辰豫宦海沉浮二十年,从没出过错,便是一句功高盖主的话也没说过。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忌惮他,才着力扶持了姜家、蓝家、谢家等氏族,可合着他们几个加起来,竟比不得一个北辰家。只是这两年不知怎的,北辰豫起了激流勇退的念头,于朝政上也不怎么做主了,慢慢才叫蓝家和谢家盖过了一头。
北辰豫膝下二子,长子北辰祎,弱冠之时便在整个大荒游历,志在山水地理,著书立说;次子北辰悠,是昌安城中有名的富贵公子,尤擅书画,他题的扇面可谓千金难求。这两子名声在外,都不事功名,也算是北辰家让皇上放心之处了。
当然,这些都是与外人道的轶事旧闻,内里的实际情况,昌安城中几乎无一人清楚,而陆家偏巧知道就里:北辰豫之所以发迹,是因为他那个擅长玩弄权术、在江湖上一度只手遮天的妹妹北辰盈为他保驾护航,而他之所以激流勇退,则是因为北辰盈经营不善,反被自己的女儿郁无灵夺了权,拘在东海一个叫念顷的岛上,与昌安城再通不了信。北辰豫失了这般坚实的臂膀,自然消沉了些。
当初郁无灵扳倒北辰盈的一战,说来宁璋也随舅父舅母帮过一手、只是这些江湖秘辛实在不为别人所知。人人只道北辰豫如今的休养生息只是蛰伏而已,他在朝堂的余威尚在,也难怪尚妩在他面前都成了老实人了。
等尚妩坐定后,二皇子先起哄:“正巧,先生刚说了一桩公案,不妨让妩儿断一断。”
尚妩最好热闹,一听到公案,就忍不住想掺和一脚,但又怵北辰豫,生生压着自己的好奇心,假装稳重问:“噢?是什么公案?”
二皇子笑道:“登闻鼓,你知道吧?”
尚妩撇了撇嘴:“当然知道,不就是人人都能敲了告御状的鼓嘛。”
二皇子又道:“上个月有人敲登闻鼓,还没等着有司衙门响应呢,一头撞死在登闻鼓前了。等仵作去验尸的时候,发现这人发髻之中藏着三封奏疏。这事儿当时就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查明了,此人乃襄州荔县一个小小的典史,今年荔县水患严重,可是地方官并没上报灾情,反而多加赋税,致使当地百姓民不聊生。”
“啊,地方官员也太坏了!”尚妩见缝插针地评论了一句。
二皇子点点头:“是啊,这典史劝地方官员上书反映灾情,但地方官员嫌他事多,不仅没同意,还罚了他的俸禄。”
“怎么这样!后来呢?”
“这典史也算心系百姓,并没因为地方官员的威压而放弃,他干脆想出了个什么法子呢——擅离职守,到昌安城来敲登闻鼓,告御状。”
尚妩有点纳闷,问:“怎么这样,他千辛万苦跑到都城来告御状,居然在登闻鼓前撞死了?一定是有人害他!噢!肯定是那群地方官员想报复,给他撞死了!”
二皇子身边的伴读忍俊不禁,小小声跟尚垚咬耳朵:“公主想象力是真丰富啊。”
关键咬耳朵的声音实在不算小,尚妩很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宁